血腥味裹著殿內所有人的感官，太史婉慧跪在地上，麵目枯槁。
她原本和煦的容色幾乎瞬間，轉為灰敗。
太史婉慧的唇顫抖著，眼睛瞪的極大。
親眼看著一片一片的血肉落在地上，她的手指扣在地上的漢白玉磚縫裏，磨得鮮血淋漓。
帝王此時，已經重新站上了台階。
放眼望去，底下往日養尊處優的官員此刻，麵目皆是慘白。
除了禮部尚書周圍幾個，她相熟的官員。
此刻麵上都圍著她從袖口中掏出來，方才四處相贈的棉紗口罩。
禮部尚書一回頭。
正看到太史婉慧，費力的撐了一下地麵，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她的眼神泛著血絲，目眥欲裂。
“陛下總以為！”
“旁人叛你！”
“可知為君不仁！民眾恨不得啖君之肉！飲君之血！”
幾名博威暗衛，幾乎轉瞬間就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帝王隻是笑。
“讓她說。”
太史婉慧此刻，眼中已經全無畏懼。
取而代之的是磅礴而出的怒氣。
她狠狠將手中的拐杖摔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你們都說我如此維護太史一族，是拋棄自己母族的白眼狼！”
“可我十六歲嫁給年逾半百的太史家少主做第六任續弦的時候，孫家在哪裏？”
“莫說，頂著孫氏的名字去死。”
她停了一下，直勾勾的看著帝王。
“臣入朝之日，便恨不得將偌大一個孫氏，剝皮拆骨！”
“我十六歲被嫁入太史一族，做了足足三十二年的太史孫氏。”
“陛下，臣遇見您的時候，已經四十八歲了。”
“四十八歲，臣，始為太史婉慧。”
她突然被噎住一般，伸出一隻手奮力往外點著。
眾人毫無動作，隻是瞧著，仿佛是觀一場鬧劇。
“臣的前半生。”
“年幼時在孫氏，是遠近聞名，賢惠伶俐的女子。”
“嫁入太史一族後，也是端莊大方的少夫人，眾人無不交口稱讚。”
她仿佛一口氣終於吐了出來，整個人神色略微有些恍惚。
“然後，陛下建朝，頒布繼承令，臣就成了太史婉慧。”
她猛然抬起頭來，呼吸有些急促。
“陛下開設行之學院，又有上神傳教。這世間所有剛剛出生誕世的女孩們，都有那麼多的大小主教告訴她們，你們是神的子民！”
“你們生而高貴！”
“那我呢？！我這樣已經學了一輩子女德與女訓的老嫗呢！”
“倘若……”
她的淚霎時間從眼眶中彙聚，滾落。
“倘若，臣也是生在天盛年間的女孩，臣自然不會做這樣違背上神的事情。”
她的眼眶裹著淚珠，一粒一粒砸在衣襟上，暈開一片水漬。
周遭也有些上了年紀的老嫗，大抵年齡相仿，經曆也類似。
此刻竟然也都忍不住紅了眼眶，轉過頭去。
最前頭的儲君武柏，橫眉冷豎正待開口。
禮部尚書已然轉身過來，摘下臉上的棉紗口罩。
小老太臉上笑眯眯道“不要臉就不要臉，別給自己臉上貼金。”
“你自個兒樂意做孫家的乖女兒，太史家賢惠的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