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下樹,餘興跑到了我的麵前。他是追著野獸的腳印找來的,到了就問我是什麼東西。我告訴他說:“是狼。”
“狼?”
“狼!”
他摸摸頭說:“這狼夠大的。”
“是夠大的。”
我們並肩走回去,進屋子的時候川島芳子正圍著被子坐在炕頭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房梁。
她看到我來了,就把被子的一角掀開了。我脫了鞋坐了進去。她說:“我死了你別想我,就當從來沒有過我這個人。”
“你不會死的。”我說。
“你別騙自己了。你自己相信嗎?”
“不信。”我無奈地說。
她倒在了我的懷裏說:“我不能給你生孩子了,首先是沒時間,其次就是,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的母親是個漢奸。”
“還沒有絕望。也許還有機會。”
“你別騙我們了。”她幽幽地說道。
“你太消極了。”我說。
“你不明白的,我做的事情太多了。共軍不會放過我的。”
“我們可以補償。”
“做了的就是做了,沒辦法挽回了。”
我聽得出,她絕望了。但是我不能絕望,我還要爭取。我們靠在一起就這樣靠了一夜,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我醒了的時候她還沒醒,在我懷裏睡著,我摟著她。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都在趕路,有時候坐汽車,有時候坐牛車、馬車、驢車。沒有車的時候我背著她。這時候日本鬼子不知道跑哪裏去了,一個也他媽的看不見。不知道是日本鬼子慫了還是這條路線是精心選好的。
在一個傍晚,劉亞樓指著一個被夕陽照的很紅的山坡說:“過了那座山就到了。”
在我背上的川島芳子說:“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我就要死了?”
劉亞樓低下頭說:“你不要這麼想,我會替你求情的。”
“為什麼?”
“沒什麼。”劉亞樓一抬頭,指著山坡說:“走吧!”
“放下我。”她在我耳邊說。
我放下她。她走到一塊大石頭後,過了好一會兒走了出來。她洗幹淨了自己的臉,臉上還冒著熱氣。然後到我身邊問我:“我漂亮嗎?”
我點點頭說:“漂亮。”
“你蹲下!我現在要嫁給你。你背上我,再放下的時候我就是你的新娘了。”
我蹲下,她爬上我的後背。我是一邊走一邊哭,一邊哭一邊走。眼淚順著下巴滴在雪地上,雪立馬就黃了一個小圓點。她笑著問我:“你不高興嗎我的新郎官。”
我想說話,卻說不出什麼。不知道說些什麼,嗓子也堵了。劉亞樓和餘興看著我們,紛紛搖頭歎息。
“你笑一個,別讓人家看笑話。”她在我後背上說。
我哈哈大笑了起來,慢慢的笑聲還是變成了歇斯底裏的哭聲。這聲音難聽極了,就像是在鬼哭狼嚎一樣。
翻過山坡是一個村子,村子裏有村民和八路軍。八路軍背著柴禾走進了一個農戶的院子,然後挑著水桶走了出來。劉亞樓對那個八路軍笑著說:“栓子,又給寡婦砍柴擔水呢?”
那個叫栓子的八路軍戰士一笑,露著黑黑的臉龐和白白的牙齒。他說:“報告劉師長,是。”
劉亞樓說:“好好幹,水缸不挑滿,柴房不堆滿不許收工。”
栓子傻笑了起來。然後把水桶放下,打了個立正說:“司令員問了我好幾次了,問劉師長的消息。”
“知道了,去忙吧!”
栓子挑上水桶走了。我嗬嗬一笑道:“我架子還是挺大的,需要師座親自護送。”
劉亞樓一伸手說:“走吧!”
我萬萬沒想到,事情在三天後有了令我欣喜若狂的轉機,因為這個轉機,我竟然做了很長時間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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