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係。”
耳邊像突然冒了一縷清泉，紀韻棠循聲看去，目光迅速定在那雙深棕色的眼睛上，睫毛濃密纖長，有種不屬於男孩子的清秀感，但整張臉的輪廓線條卻很硬朗幹脆，說實話，是帥的。
蓬鬆的黑色頭發垂在額前，隱隱散發著洗發水的香味。
被她定定看了幾秒，男生眼中生出幾分疑惑，紀韻棠趕忙移開了目光去看他係安全帶的動作，扣好之後立刻道了謝。
終於停下來了。一係列煩人的事，她做不好的事。
飛機開始滑行，紀韻棠看著窗外移動的山丘，心緒萬千。
什麼時候能改掉愛哭的毛病，她為自己敏感的內心感到生氣。
超重感傳來的時候，紀韻棠意識到自己懸在半空中，莫名地害怕緊張，更多的是直觀地看見自己正在離開這個快二十年都沒走出去過的地方的悲傷。
剛褪去紅色的眼角又開始泛濫起來，鼻子一熱就開始抽抽嗒嗒。
她埋著頭用短發遮掩住自己不爭氣的樣子，伸手去抹眼淚，麵前又突然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紀韻棠抖著手接過紙巾，小聲說了句：“謝謝。”聲音像膽怯的幼貓一樣細微。
華寧到京陽要坐三個半小時，紀韻棠平複好情緒之後就開始因無聊的旅程犯困，於是腦袋一歪睡著了，頭發搭在臉上，眼周還有些紅潤。
小姑娘的頭一點一點的，看得出來睡得很沉，腦袋偏著偏著就落到了旁邊人的肩上。
梁祈一下就僵住了身子，他不習慣這種觸碰，反應過來後迅速把自己的肩膀從女孩的腦袋下撤走了。
女孩垂著的頭一下失去支撐往前紮了一下，她皺著眉頭重新把腦袋擺放好，梁祈遲來地，生出了一點愧疚。
紀韻棠做了個好夢，夢見自己還在家裏和爸爸媽媽待在一起，特別開心幸福。
再醒來時麵前的小桌板不知道被誰放下，上麵躺了一份錫紙包裝的盒飯，飛機上還有快餐呀。正好餓了。
紀韻棠開心地打開盒飯小口小口地吃起來，還是熱乎的，一吃飽心情就好多了。
看了眼時間，現在是下午兩點半，還要兩個小時左右才能落地，她感覺時間過得好慢。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雲朵，像飄在空中的巨型棉花糖，雲層下麵是墨綠色的綿延的山丘和如同人的經脈一樣形狀的江河，天地相接處形成一道弧線，地球真的是圓的。
紀韻棠第一次看到高空中的景色，新奇又驚喜，她忍不住摸出手機就要把這番美景記錄下來，然後給爸爸媽媽看。
看到女孩的動作，梁祈自動往後撤了撤，好讓她拍全。
纖細白皙的手伸在他眼前，他能清晰地看見這雙手皮膚下血管的脈絡和骨骼的形狀。指尖透出皮下血管的顏色，粉紅粉紅的，指甲剪得齊整幹淨。
京陽真遠啊。
當初填誌願的時候分明是衝著華寧大學去的，誰知道分不夠。
那天下午紀韻棠正在院子裏和剛出生沒多久的一窩小奶狗玩得開心，手機一聲震動，短信裏清清楚楚的幾個字像一盆冷水一樣把她澆透了，華寧三十六度的夏天突然就變得冷起來。
小狗們還在不停地撲上她的褲腳，紀韻棠眼裏隻有那幾個字“京陽大學”“成功錄取”。
完了。真的滑了。
為什麼第二誌願要填京陽為什麼為什麼，當時腦子被門夾了嗎？
“棠棠啊，實在不行，咱們就重讀一年。”
“不！”高三那種不是人過的日子她可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於是咬咬牙，認了。
樂觀點想，她還沒去過這麼遠的地方呢，看看外麵的世界也挺好的，況且，京陽確實是個繁華的好地方。
又做了個夢，紀韻棠腦袋都睡得有點暈。
終於到了，窗外的景色變了一番，好平。
華寧是丘陵地貌，一座小山連著一座，城市和村莊團在山丘之間的小窪地裏，隧道多到數不清。
飛機慢慢降落，紀韻棠再次在心裏感歎，京陽也太平了吧，大地一望無際直到天邊，真的一點凸起都沒有，她隻在地圖上和屏幕裏見過傳說中的平原。
她看著窗外，眼睛亮亮的像裝滿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