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北盛使臣抵達京城。
來得如此迅速,足以說明其邊境之亂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這一仗他們得大齊結盟要打,大齊若不肯結盟,他們自己也要打。
這便給了段景忱談判的餘地了。
剿滅蠻夷,兩國皆受益,但戰爭的損失是重是輕,就看戰時如何部署了。
使臣的車隊浩浩蕩蕩,從頭至尾將玄武大街貫穿,車馬中裝載的皆是遠道而來的厚禮,足足表明了北盛的誠意。
那使臣是個不惑之年的男子,渾圓的身形,一雙眼睛笑中帶著精明,瞧著便是個善於斡旋之人。
入了宴,他以北盛之禮向段景忱參拜,段景忱拂袖喚平身,盛邀其入席。
“早聽聞大齊朝人傑地靈,物產豐饒,這次前來,當真是開了眼界,齊朝之盛果然名不虛傳。”
他這話並非全是阿諛奉承,北盛地處嚴寒之地,冬日漫長,論物產,自是比不上大齊。
段景忱爽朗一笑,一副受用的模樣,“北盛幅員遼闊,仰天地精華,自有我齊朝望塵莫及之處,使臣何必如此謙虛。”
“皇上過譽了。”那使臣道:“北盛與大齊自古交好,兩國往來密切,唇齒相依,大齊富饒,才有北盛的富饒,同樣,北盛安定,才有,大齊的安定。”
使臣語速不急不慢,擲地有聲,說到此處,抬頭觀察段景忱的表情。
他雖麵上表現得淡定,可入宴後酒還不曾喝上一杯,就急著切入正題,足以見其迫切之心。
“說得好。”段景忱提起酒杯,“來,給使臣接風。”
段景忱端杯仰麵,一飲而盡。
座下臣子待君王先飲,隨之紛紛舉杯,飲盡了杯中酒。
空杯放回酒案,有太監跪到段景忱身側給他添酒。
使臣繼續道:“臣聽聞,自皇上即位後,大齊政通人和,國泰民安,能得如此明君,實乃大齊百姓之洪福。”
那使臣恭維的話信手拈來,段景忱笑盈盈地聽著,等著他話語裏的轉折。
他接著道:“果真啊,非嫡非長又如何,皇上與我北盛國君的經曆如出一轍,唯有賢明,才能讓天下人俯首稱臣。”
段景忱隻笑不言,又將酒杯端起來,抿了一小口。
使臣道:“因非正統,我朝皇帝想要讓百姓信服,還需有切實的功績傍身,否則空談治國,時間一久,必然失了百姓的信任。”
段景忱暗暗一笑。
他這哪裏是在說自己的國君,分明是提點段景忱,謀權上位,名不正言不順,不立功績,這皇位難以安穩。
鋪墊得差不多了,下一句,該說出兵之事了。
果然,那使臣道:“我朝皇帝遞來的書信,不知皇上是否閱過了?”
段景忱麵露驚訝,歉疚道:“瞧朕這記性,那信還在朕的書房中,沒來得及閱過。”
使臣麵色一沉。
段景忱道:“使臣莫怪,近來正值南境諸國上歲貢之季,這些時日朕忙著會見眾位國主,實在是分身乏術。”
段景忱說這話是要讓那使臣知道,大齊國盛民安,無需以戰爭來穩固皇權。
“來人,速速將把書信取來,朕現在看。”
“是。”
那使臣的臉已經黑了。
段景忱裝作看不到的樣子,舉起酒杯,“使臣怎麼隻說話不喝酒,可是我大齊的酒不合胃口?”
使臣隻得賠笑,“此等美酒,世間絕無僅有,臣敬皇上。”
段景忱飲完一杯,太監又過來給他續酒。
方才段景忱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回趁著太監倒酒的時候,他回頭看了過去。
看清身旁人的臉,他愣住了。
哪搞來這麼一身衣服?
眉毛一挑,段景忱似笑非笑,是在問:你不是不來嗎?
小棠一臉不管我事的表情,扮太監扮得入戲三分,不跟段景忱對眼神。
倒完了酒,起身便要走。
被段景忱一把抓住了腕口。
“在這呆著,別動。”段景忱用別人察覺不到的聲音跟他說話。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可不敢亂動,端著酒壺跪坐在段景忱身側,小聲道:“那死胖子好生欠揍。”
段景忱差點笑出聲。
欠揍的確是欠揍,激將法用到段景忱這裏來了,非嫡非長是他能妄言的嗎?若非他是來使,現在應該拉出去砍腦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