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又說不過,走也走不了……
安永清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絕望。
深吸一口氣,他抬眼看著皇後,欲言又止。
皇後何其聰明,揮手屏退了宮人,端莊坐回了椅子上,恢複一副慈愛笑臉。
“你說。”
“……葉舜華心悅二皇兄,盡人皆知。她離京時才五歲,遠走昌樂十年,期間也隻與二皇兄還有書信往來,與兒臣卻僅有尚書房時幾麵之緣。可昨日她剛回京就找上了兒臣,難道母後不覺此事有蹊蹺?”
皇後心中了然。
“所以你是心存疑慮,覺得她突然找你,是另有所圖?”
安永清頷首道:“是。兒臣昨夜隻是緩兵之計,僅因兒時相識,她又是葉老將軍最疼愛的嫡孫,兒臣著實不忍看她遭受酷刑,讓葉老將軍傷心。”
皇後聽了,隻是平靜的淡然一笑。
“果真隻是如此嗎?”
安永清微微一怔又迅速恢複,欠身道:“果真如此。”
聽他如此說,皇後隻是緩緩起身,依舊笑著走到他身邊,把手放在了他肩上。
“既然你堅稱如此,那母後就不問了。隻是這樁親事,皓兒,母後就不能由著你了。你已經把你父皇親賜的扳指給了瑾兒,又留下了那種話,連母後在這深宮都收到了風聲,更別說別家。”
哪種話???他不是隻說了他要考慮???他也沒答應啊!
眼神往屹川處飄去,看他老鼠一樣恨不得打洞鑽走的模樣,安永清的臉又變成了鍋底顏色。
不用想,問題肯定出在了傳話人身上。這小子,回去一定要讓他頂四個時辰大缸!屁股底下再放上三柱最粗的香!
他在心裏記賬,皇後的嘴皮子也沒閑著。
“母後知道你最重情義,就算看在葉老將軍的份上,你也不忍心讓瑾兒沒人要吧?何況還是你的親口許諾,你就更難辭其咎了。你是皇子,出爾反爾這種事,傳出去丟的可是皇家的顏麵。”
跳進什麼河都洗不清了,安永清算是聽的明白透了,牙花子咬得生疼。
“母後請直言。”
皇後笑眯了一雙眼,手上加了幾分力氣。
“那本宮可就直說了,有本宮做主,瑾兒,你是非娶不可了。”
“……”
“葉老將軍夫婦遠在昌樂,葉和光寵妾滅妻,葉楊氏安弱守雌,昌樂侯府從來不是瑾兒的依靠。你雖然專理刑獄,但秉性善良,你也不忍心瑾兒受這種苦吧。”
“……”
“母後就知道你是不忍心的,你放心,這件事有母後找你父皇去說,聘禮母後也早就為你準備好了,你安心等著指婚就是。”
“母後既已有決斷,兒臣告退。”
“敵人”過於強大,根本無法反抗,安永清麵無表情走出宮門。
如今這情形,能讓皇後改變決定的,隻有皇帝。
但是因為這種事貿然求見父皇,定然不妥。
“屹川。”
屹川猛一哆嗦,“……屬下在。”
“你昨夜在昌樂侯麵前,可有按我的原話轉達。”
身邊氣溫陡然陰寒,比天牢、詔獄有過之而無不及,主子這是動了氣,屹川“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安永清聽完他磕磕巴巴的複述完,閉著眼深吸一口氣。
屹川是他的親隨,說出口的話自然會被認為是他的意思,如今這件事被屹川這麼一搞,已是木已成舟,變更不得。
這屹川哪裏都好,就是偶爾會做點“出乎意料”的事。
慕風就不同,慕風從不多話,隻是在最緊要的關頭,居然會和喂不熟的狗一樣,掉轉槍頭,對準主子。
……
也不該這麼想。
他垂下眸子冷笑著。
慕風還是很忠誠的,隻可惜,他的主子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四殿下,而是二殿下。
怪隻怪他信錯了人,才導致最後鮮血淋漓的代價。
他閉上眼,往事不堪回首,卻夜夜入夢。
“安寧潤想要鏟除葉家、誅殺家祖和我,求襄王殿下出手相救,辰時二刻於和寧門偏門外,不見不散。”
開明四十年中元節前兩日,與她字跡的手書一起交到他手上的,是她最鍾愛的九鳳銜珠金絲步搖,又是親信慕風來送,所以他信了。
而且就當時的大局而言,這則消息也讓他不得不憂慮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