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四月下旬起,雨水或大或小,淅瀝瀝總是時斷時續,今日又是聲落牙簷飛短瀑的一天。

葉舜華清早剛起床,揉揉眼睛,身邊半張床不出意外的空蕩蕩。

伸個懶腰,啞著嗓子問:“他又走啦。”

清芷先遞過了手巾,又端了一碗甘草茶來。

“王爺每日都是寅時去上朝。”

葉舜華擦了一把臉,突然有點心疼。

嫁給他之後才知道,他這個在百姓心中存在感薄弱,但在百官心中煞神一樣的皇子,究竟過著怎樣的日子。

天不亮就要起床,下朝之後連府裏都回不得,馬不停蹄又要去北鎮撫司,經常忙到漏夜才回來,睡得比雞還少。

若趕上要案、急案,他哪怕剛沾枕頭也要馬上起來,操勞得理所當然,勤勉到從無怨言。

這樣下去人會累垮的,若是短壽了怎麼辦?

想法剛冒頭,葉舜華就下意識猛地搖了搖頭,甩走不吉利。

“晚上吩咐廚房燉些黨參烏雞湯吧,補補身子。”

給他。

清芷默契的笑了笑,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多話。

這時候清鳶端著熱水進了門,鼻頭被磨的紅紅的,眼裏都是血絲,滿臉憔悴還在強忍咳嗽的欲望。

葉舜華表情如舊。

“昨晚又沒睡好?”

清鳶吸了吸鼻子,聲音啞得厲害。

“奴婢老是……咳嗽……好容易睡著了又咳醒……再來幾天可要出人命了……”

葉舜華神色坦然的洗臉漱口,坐在了妝台前才漫不經心道:

“你說說你,身體這麼弱可怎麼好?都是同一天染了風寒,我與清芷都要好了,你發了兩日燒不說,到現在還咳嗽個不停,睡不好覺不是更好得慢?”

清鳶往她身邊一蹲,托著腮幫子委屈。

“這怎麼能一樣?小姐武藝一流,清芷也是練過的,身體底子自然比奴婢好了不知多少。早知這樣奴婢可不跟著小姐一起發瘋,非要淋雨去看那些貓狗。”

日後便是想,也再不能了。

葉舜華的眸色暗了暗,心中長歎一聲,漫無目的的扒拉著麵前的頭飾和脂粉。

“不然我叫人給你開些安神藥來,好歹先睡好,病也好得快些。”

清鳶無奈的撅撅嘴,又連咳嗽幾聲。

“隻能如此嘍……總不好叫王府的人以為王妃的貼身丫鬟,仗著有王妃撐腰,一味隻會躲懶吃閑飯。”

葉舜華用餘光看著她,心情複雜。

“你啊,說不定就是因為心裏擱了太多的事,天天胡思亂想鬧的,病才好得格外慢。”

清鳶慢騰騰站起來,拿過梳子幫她梳著頭發,唏噓道:“大概吧……為了小姐你,奴婢自小到大可算是操碎了心了……”

自然是,提前打聽好王府誰與王爺的護衛沾親帶故,鎖定廚房的目標後,費盡心機的和其身邊人搞好關係,再恰到好處的讓人“偷聽”到王妃身體不適,引王爺去撞破王妃私會“男娼”。

無論成敗,她都可以瞞天過海,即便萬一真的查到她頭上,也大可以說“奴婢發覺王妃沒睡好”或是“王妃近日勞累疲乏”,她身為貼身丫鬟關心則亂,自然有無數合理的理由,輕易便能搪塞過去。

因為這話雖最開始出自她口中,她卻隻說給了該聽的人,讓廚房給自家主子燉一盅燕窩補身而已,沒有半點錯處。

至於其他人怎麼知道又會傳到哪,那是其他人的問題,與她無關。

傳句流言都會如此謹慎,當真是個人才,怪不得安寧潤肯自降身價,不惜打出感情牌來讓她死心塌地。

葉舜華覺得昔日的不肯放手與不肯懷疑她,就好像一個笑話,極為荒唐又糊塗的笑話。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她奪過清鳶手裏的梳子,和平日裏一樣嘻笑著,隻不過是在嘲笑她自己。

“有你可真是我的福氣,我給你改名叫清福怎麼樣?我就坐等著享你的清福好了。”

清鳶一臉嫌棄的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