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談判場地三裏外,熊部大帳內影影綽綽,有人在負手踱步,有人在指手畫腳、大吼大叫,能看見不止六、七人在帳中據理力爭,呼聲喊聲在空曠處顯得格外喧鬧。
過了子時,仍舊無人離開大帳,但燈火卻突然熄滅。
至醜時初,玉虯關外殺聲乍起,守城兵士探頭看過,飛速報給了方茂行。
“報——!將軍!城外有數千人馬!正在追趕交戰!有敵襲的可能!”
方茂行的眉頭剛要皺,另一兵士又至。
“報將軍!城東樓內吊橋繩索被人砍斷!吊橋已落下!已有敵軍殺入東門!東門即將失守!”
城東?驛館!
方茂行大驚失色,提了長刀就往外走。
“快!營救使團!務必保護好襄王殿下!”
然而等他帶人衝到城東,為時已晚。
突遇敵襲,護衛使團的羽林衛最先做出反應,一半留下拒敵,一半催促使團諸人上馬,護送他們往城內走。
但事與願違,敵騎已經切斷了他們的退路,一陣廝殺之後,包括安永清在內的三位正副使,還有使團的少量護衛、隨從,已被人馬組成的浪潮逼出了城門。
好在相柳早有準備,舞出漫天刀影,殺出一處小小的空地,把安永清和兩位副使護在了身後。
這情形,讓安永清的臉色難看到嚇人。
他不是怕,而是想起了他在和寧門外遭遇暗算那天。
親軍重圍,刀光劍影之中,屹川為了護著他,死在了親軍的亂刀之下。
“屹川呢?屹川在哪!”
副使嚴江離和鄒公孝把他夾在中間,用瘦弱的身軀鑄成他最後一道屏障。
“王爺!別找了!屹川大人是武將!多半在領兵退敵!”
“是啊!屹川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王爺!眼下最要緊的是您呀!”
他沒再呼喊,但雙眼一刻不停的在人群中尋找。
剛巧,提著滴血彎刀的阿古達木,也在尋找他。
於是混亂之中,二人遙遙對上了眼。
阿古達木獰笑著,眼裏滿是興奮的光,提刀直指他。
“皇帝的兒子!原來你在那!”
他帶著人打馬往安永清處壓了過去。
雖然大部分敵人被方茂行的人馬牽製,但阿古達木的身邊還是有數十人。
羽林軍護衛京師,初到北境,不熟地形,馬上作戰也不如北境諸部熟練,護衛圈很快便給人撕出了一塊缺口。
這一戰已經無法避免,安永清的手攥緊了劍柄,手心在不停冒汗。
這就是她所說的戰場,與平日裏單打獨鬥、點到為止,簡直天差地別,說是地獄也不為過。
數千人以命相搏,鮮血灑成了一場大雨,飛矢鋪天蓋地而來,無處不在的土腥味和血腥味讓人難以呼吸。
不過幾個呼吸之後,阿古達木勇猛異常,揮舞著彎刀就殺到了相柳身前,與他刀兵相接之時,雙眼迸著凶光,依舊鎖定在安永清的臉上。
相柳已然疲憊,阿古達木攻勢凶猛,根本不講招式,隻有大開大合的劈砍,體力的優勢讓相柳的招架越發吃力。
阿古達木趁其體力不支,躲過一擊,舉刀便劈向了近些的鄒公孝。
安永清早拔劍在手,但沒防備他會突然攻擊其他人,挺劍去攔已然來不及。
鄒公孝是文臣,根本無法應付,吭都沒來得及吭一聲,便身首異處。
血雨過後,安永清的身邊出現了空檔。
阿古達木滿心得意,成功就在眼前。
他贏定了!
“我殺了你就會成為烏日圖第一勇士!”
“癡心妄想!”
隨著這聲厲喝,阿古達木突然覺得脖子旁又麻又涼,張口想說什麼,卻已經是滿口赤紅,呼吸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