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之後，聖旨送到襄王府，定下了鄒令儀入府的時間。
因其還在孝期，也或許是考慮到了葉舜華的心情，皇帝免了一切俗禮，隻讓鄒令儀到時候自行去王府安置。
一月之後，鄒令儀入府當日，一切一如往常，她也並未試圖鬧事，隻坐了一頂素色小轎，傍晚時被丫鬟扶著，到襄王府門前下了轎。
她身著素服，揚起那張嶄新的臉，麵無表情的睜大雙眼，但天色已晚，她實在看不清，隻勉強能感覺高處有幾點亮光。
“這是哪裏。”
丫鬟道：“這是襄王府的正門。”
她摸索著轉過身，將那張已略有些端淑氣的臉，重新沒回轎子中。
“我是側室，看一眼便罷了，不能亂了規矩，抬我去側門。”
眾人聽命，把她抬去了側門，她自己搭著丫鬟的手，問過侍衛確認無錯，才慢慢邁過了門檻。
四殿下，我終究還是到了你的身邊……
麵容雖鎮定，但她的手還是略微發抖，穩了許久才定下心神。
沒走幾步，沐曉和流月迎了上來。
“奴婢沐曉、流月，奉王妃之命，請二夫人去正殿敬茶。”
她空洞的雙眼轉向聲音來處，微微頷首。
“王妃體恤，有勞二位前麵引路。”
這一路她看不到，卻覺得腳下柔軟，悄聲問丫鬟，丫鬟答從側門到正殿都鋪了厚厚一層地毯。
她隻是很大方的笑了笑。
“怪不得她能做正妃，如此細致用心，當真讓人無話可說。”
心中卻想，這些不過是葉舜華的表麵功夫罷了，不想讓人說她故意難為恩人，小肚雞腸，要博個賢良大度的名聲。
這一趟敬茶，以葉舜華的性子，多半要給她來個下馬威。
去了正殿，丫鬟聞聲提醒她，王爺不在，她心裏更加確定，眼下必會有一場刁難。
“前陣子禮部侍郎嚴江離被發覺私通外族，王爺這幾日都在奉命調查，日夜不著家，今日也沒得空回來，叫妹妹受委屈了。”
葉舜華在主位上笑著打量，順帶和風細雨解釋給她聽，觀察這鄒令儀與昔日的方玉君相比，到底有幾許不同。
丫鬟扶鄒令儀走到階下，停步之後她從容的笑了笑，提起裙擺跪在了地上。
“王爺以公事為重是理所應當，今日有王妃來吃妾身的茶，便是妾身莫大的體麵了。”
鄒令儀雙眼半盲，渾濁不清，竟恰到好處的掩去了她的戾氣和敵意。
這一番清流之後的書香氣質，她也算學到了幾成。
臉變了、性情也跟著變了些，不知道她這算不算是涅槃重生。
“後宅和睦方能讓王爺無後顧之憂，看來這道理咱們都懂得。清芷，端過去吧。”
說完，葉舜華抬手叫清芷把茶盞給她送過去。
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心裏也已經做好了準備。
這碗茶葉舜華大約是不會痛快吃的，茶水也該是滾燙，端看她能不能忍住、穩住。
不然隻憑葉舜華一個長在不毛邊城的野丫頭，還能想出多高超的計謀。
終歸上不得台麵，配不起王妃的身份。
心中編排著，她舒坦許多，可等腳步聲到近前停下，鄒令儀還是下意識咬緊牙翻掌向上。
……燙手而已，誰還能忍不住？
嗯？
那茶盞，清芷很是輕柔的放在了她手上，且觸手隻是溫熱的。
她有一瞬愕然。
葉舜華會有如此好心？
但很快她又想通了。
她知道她是誰，可葉舜華卻未必知道，沒必要用這種小伎倆刁難一個陌生人。
“請王妃吃妾身的茶。”
剛送過來的茶碗又端了回去，葉舜華喝下一小口，很快從座位上走了下來，行至她身前，雙手把她扶起。
“好了，我這個人不喜歡繁文縟節，既成了一家人，妹妹不必拘束，咱們有什麼說什麼就是。”
她與她互相攙扶著往外走，冷風撲麵，仇人近在咫尺，鄒令儀心裏不免緊張。
即便是她不知她的身份，但她畢竟是女子，會對一個必然爭寵的妾室如此好說話？
她別是第一天就要把她帶到僻靜的地方，打一頓甚至弄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