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
屹川換上了嶄新的紅色飛魚服,無精打采拿了安永清的手令,和朱正在詔獄裏巡視。
朱正看他霜打的茄子一般,在一邊用手肘觸了觸他。
“你這從北境回來雖然受了傷,如今也養好了啊,咱們人前人後都得高喊你一聲千戶大人,也算是因禍得福。怎麼我看你反倒不大對勁?頭一天回來當差你情緒卻這樣差?”
事關王爺的名聲和王妃,屹川不敢說也不願說。
加快了步伐,板著臉道:“沒什麼,想到那些死了的弟兄,我心窄。”
朱正聞言也耷拉了腦袋,很是氣悶。
“唉——我也是。屹川,他們可都是我同隊的兄弟啊……可那時候我老母生了病,王爺額外開恩給批了假,還給我銀子讓我給娘請大夫。誰知道……我隻那幾日沒來衙門,他們就死了……現在想起來……我還不如跟他們一起沒了呢!”
屹川二話沒說,抬手就給了他後腦勺一下。
“你別滿嘴跑車!我家王妃說過,人得努力活著!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你還有老娘要照顧!能躲過一劫是老天眷顧你!”
想到最後看見王妃那清瘦了不少的身影,屹川皺起了眉,下意識搖了搖頭,想把眼前的影子甩走。
“五十個兄弟的血債,王爺不會輕易放過,你再把那天的情況和我說一說。”
朱正點頭。
“是。”
兩個人邊走邊指,走走停停。
朱正道:“當時王爺擔心那些贓官離得近了會相互串供,便把他們分別關在了五個片區。每個片區有一位小旗帶隊巡邏守衛,一位總旗坐鎮。”
“當時固定值守的位置在這,與往常一樣。第二天清晨另一位總旗帶隊來換班時,就發覺他們都死了。”
“仵作查驗,均死於中毒,但犯人卻是被人按著頭碰死了,所以王爺推斷,凶手所用的並非毒煙一類的毒物。”
屹川摸著下巴上的胡茬,仔細想了想,突然問道:“如今他們還喝酒嗎?”
詔獄潮濕陰暗,朱正抬頭望著那些被潮氣打濕的鎖鏈,歎了口氣。
“都是經曆過的人,果然你也想到了這個。這詔獄陰寒,尤其是晚上,最難熬。咱們每次夜間值守之前,都會喝一碗酒,壓一壓寒氣,現在也沒變過。”
“我思來想去,也覺得問題興許出在那一日的酒上。酒都是司裏提前備下的,也都是自己人去拿,他們才會毫無防備的喝。”
“可庫房裏的酒堆的山一樣高,凶手不可能把每一壇中都下了毒吧?但如果不是都下了毒,他又怎麼能斷定,那些弟兄一定會選中有毒的那一壇?”
屹川稍加思索。
“除非……凶手是和他們一起喝的。”
提前服用了解藥,然後在整壇酒裏下了毒。
可是詔獄非當日輪值人員是進不來的,而且錦衣衛的防範心很強,即便是高位的百戶、千戶,不得王爺的手令突然來詔獄必定引人懷疑。
錦衣衛一旦起了疑心,又怎會與他喝酒?
也就是凶手會在那時出現在那,會與他們一同飲酒,均在情理之中。
屹川加快了腳步。
“把當天的輪值記檔拿來,我要知道他們去換的是誰的班。”
朱正跟上去扯住他。
“屹川,你能想到的王爺自然早想到了。當天白天值守的人,王爺已一一都審問了,什麼都沒問出來。”
屹川猛然停下,皺眉道:“他們都沒跟著喝酒?”
朱正滿心無力感,又歎了一口氣。
“恰恰相反,他們都跟著喝了,而且都是什麼事也沒有。錦衣衛每一個都是通過層層考驗熬上來的,王爺總不能因為懷疑就把他們都殺了吧?所以……這案子現在陷入了僵局。”
屹川聽了也跟著歎氣。
“這事不好辦啊……除了受害的又怎會留心當時的情況……看來還是得指望那個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