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舜華前腳回到王府,後腳全德便領著幾名侍衛趕去了。
按流程看過屍首、看過昏迷中的鄒令儀,又去看了匕首,最後帶上了兩名西廠的人回到弘德殿。
皇帝淡淡道:“昨夜襄王府到底發生了何事。”
西廠人道:“回皇上,王府側妃鄒氏帶了十餘名死士於醜時初刻潛入後寢殿,意欲行刺襄王妃。”
“臣等本欲出手保護襄王妃,但襄王妃似乎在緊要關頭驚醒,及時做出了反擊,還動用了王府暗衛。”
“殿中一出事,王府府兵和護衛都趕去了寢宮,臣擔心被人發覺,不敢久留,但臨行前看過一眼,行凶人的確是鄒氏。”
與另一人相視一眼,他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
“王妃想是顧念著側妃是您親自指入王府,還在府兵和護衛麵前周全,隻說是鄒氏在同她開玩笑,是誤會一場。”
皇帝提筆的手微微一頓,神情亦有些許震動,但很快便恢複了。
“朕知道了,退下吧。”
西廠人走後,皇帝批複了一份奏折,等著墨幹時,麵無表情道:
“全德,你親自去襄王府告訴瑾兒,便說昨夜事朕已知悉,但鄒父畢竟有恩於王府,讓她自己看著處置。”
“走前再去趟內府,將前兩日蒙丘國主進獻的那匣子夜明珠……還有那對羊脂白玉龍玦一並賞給她。”
全德領旨又跑了一趟襄王府,把東西送到了葉舜華手裏。
等全德走後,葉舜華把玩著那對玉玦勾唇笑了笑,隻不過眼底卻有些寒涼。
清芷小心道:“王妃,皇上讓您自己處置鄒令儀,又賞了東西安撫您,怎麼您看上去……好像不大開心?”
葉舜華將玉玦放在陽光下,眯著眼打量,幽幽道:
“安撫可不是父皇的全部意思,這玉玦還含著五分告誡之意,你讓我如何高興的起來?”
“滿為環,缺為玦,是以王孫貴族多配玉玦,意在自省,切莫自以為是,以防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人滿則敗。”
“父皇讓我自己看著辦,卻再次強調鄒令儀之父對王府有恩,還賜下了玉玦,便是讓我不要奪了她的性命。”
雖然葉舜華本也沒想殺鄒令儀,但每每窺視帝王心,她那顆心都覺涼得很。
把那對玉玦往清芷手裏一塞,葉舜華倒在了榻上。
“送到溢彩閣,著最好的工匠製成佩飾,父皇用心良苦,我自該時常佩在身上。”
清芷走後,葉舜華吐出一口苦氣,撥散心頭陰雲。
其實皇帝對她算是很信任了,玉玦雖是告誡,卻是活靈活現的龍形,若非寵信又怎會賜給她?
君恩嘛,從來都是紅棗加大棒,何況今上說要查,也不過是派人走個過場,這份信任已經夠她妥善珍藏了。
人呐,總不能什麼都占了。
“來人,請方夫人過府一敘,再去北鎮撫司請王爺回府。”
方夫人和安永清都到了王府,已是下午一天最熱的時候。天上的金團絲毫不留情麵,熱辣辣的光把人都灼蔫了幾分。
葉舜華要去儀靜齋,安永清不聲不響紋絲不動,抗拒之意頗為明顯。
她特叫方夫人隨行,方夫人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一路呼吸都是能多小聲就多小聲,生怕惹惱了她,許下的事轉臉便不認。
到了地方,葉舜華的步子一停,轉身看向方夫人,卻不似平常勾著唇,神色很是從容,也透著幾分淡然。
“方夫人在此稍候片刻吧,一年多了,有些事情,我總要同方柔說一說、明一明。”
方夫人屏息點頭,不敢不應,清芷推開了正房門,葉舜華隻孤身一人邁步走了進去。
才大半天的功夫,屋裏就有了淡淡的黴味,該是方玉君自己身上散出來的。
她還以鄒令儀的身份歇在榻上,麵容憔悴了不少,兩頰也瘦削了不少,看樣子苦頭沒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