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同風身子越坐越低,等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做事一貫不喜瞻前顧後,想一出便是一出,又嫌麻煩,所以約見賀還燕從來都是偷偷的,還自以為天衣無縫。
後來還是四嫂戳破了那層窗戶紙,他才後知後覺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也是因四嫂表態,他隻要到西蘿走一遭,便能幫他,讓他與賀還燕的關係在母後和賀夫人麵前過明路,促成他們的好事,他才迫不及待答應了。
過去的他若是聽說有危險,打死也是不肯去的,但這一次僅僅是四哥和四嫂用給他畫舫、幫他向父皇母後進言,讓他能如願帶著賀還燕去遊江,他便不惜千裏奔波一頭撞進龍潭虎穴。
這還是頭一次他有這番心思,也是頭一次如此豁得出去,但他覺得,純白如紙的賀大小姐值得。
落入甘德手裏這些時日,他其實是很怕的,他也怕死,但知道自己是皇子,有著幾分傲氣在,從未掉過淚。
可他每每夜深人靜時想起賀還燕,想起她嗓音柔軟如絲的為他講經論史,他便自己偷偷抹淚。
控製不住哇,一想起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那個人、聽不見她的聲音,他的眼淚就控製不住地往外湧,鼻子和心裏也跟灌了醋一樣,說不出的酸。
她的樣貌生的是沒有多美,可她實在溫柔又諄諄善誘。
她的溫柔不是他曾見過的那些女子,是衝著他的身份、衝著他能給的榮華富貴,而是隻為了他這個人,為了教他君子之道,為了能讓他變成更好的他。
她的溫柔細水流長,不知不覺便流到了他心裏,所以她講的東西他才願意聽、聽得進去。
否則以褚固帝師之能都化不了他這顆頑石,賀還燕又憑什麼能?
自然是他心甘情願的,他的心門不知何時早已為她開啟。
他垂著頭喃喃道:“國公……我這一趟……就是為她……”
賀雲山烏眉一擰。
“你說什麼?!”
安同風吸了吸鼻子,不知何時他竟紅了眼圈。
坐正了,鼓起勇氣直視賀雲山,沉聲道:“國公,我說我來西蘿這一趟,是為了令千金。您說的不錯,我其實心悅她已不是一日兩日了,我要娶她!”
賀雲山眼光陰沉盯著他,長久不發一言。
作為女婿的人選,他是不看好六殿下的。
賀還燕是他的嫡長女,目前也是他平國公府的獨女,自然是掌上明珠一樣的存在。
他不希望女兒的後半生都要和別的女子爭寵打擂。
安同風有著荒唐的名聲在外,也不知欠了多少風流債,隻這一點便讓平國公沒法答應。
更何況從他一進門賀雲山便有意向他施壓,武將的殺伐氣幾乎壓的他抬不起頭來,這種貪生怕死的軟骨頭,賀雲山更是看不上。
誰知嗆了他兩句他竟不退反進,賀雲山不由重新審視了一下麵前這個草包皇子。
“不是陛下命你前來你才來的嗎?”
安同風深吸一口氣,雖然還是難以應付平國公散出的威壓,但還是硬挺著搖了搖頭。
“不是,父皇的確將我作為人選之一,但我是主動請纓來的。我若執意不肯,父皇強迫也強迫不來。而且西蘿上折子隻說要皇子前來觀禮,這種事過去我一向隻有躲的份。”
“我的幾位皇兄中,大哥仁善、二哥飽學、四哥明慧,且四哥還有出使北境的經驗,按說怎麼也輪不到我。”
“但我是私心裏掛念著還燕不能遠行的遺憾,一門心思想帶還燕出去遊江,增長見聞,才聽了四哥四嫂的勸,主動去找父皇要求來西蘿。”
“他們說隻要我平安回京,我就能向父皇提一個要求,我想用這個要求換還燕得償所願,讀萬卷書也能行萬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