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承恩笑容一僵,隨即擰起了眉。
“您的意思是,敵方主帥是向家餘孽?”
葉舜華再次點頭。
“對,據我的推斷,極有可能是逆王向龍海的直係血親。他們籌劃已久,欲為向氏一族複仇,集結了當年的殘餘勢力,一直在暗中布局,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目前派出去的留守衛難以應付,最遲明日咱們就得踏上征程。舅舅,依您來看,若是對上向氏的戰法,咱們的勝算能有幾成?”
霍承恩不假思索道:“十成。若向家餘孽沒有學乖,這麼多年來又見不得光,不得長進,此戰他們必輸無疑。”
“但末將擔心的是,他們必會吸取教訓,畢竟二十年前向龍海兵敗便是前車之鑒,他們不可能沒有絲毫改變。”
“不過若真是向家人領導,大體風格應該大差不差。”
“何況末將等深受皇恩,皇上雖忌憚楊家軍,卻也加以厚待,一切賞罰分明、秉公處理,今能有幸追隨小小姐的楊家軍,也絕非昨日能及。”
“以小小姐之智謀,末將堅定以為,此戰必勝。”
“但……容末將問一句,小小姐怎知地方主帥是向龍海的直係血親?”
往事浮心頭,葉舜華眸色隨之浮沉,越來越凝重。
“猜的,推測的,種種跡象均導向這一個結果,我不信也不成。她應該是向龍海不為人知的嫡女或孫女,方一降生便被人藏了起來,後來……後來更被人偽裝了身份,做了我的貼身婢女,一做便是十二年……”
作為楊家家臣,霍承恩毫不遲疑唾棄了一句。
“十二年都養不熟的白眼狼!呸!背主忘恩!和她爹一樣!”
說完又對葉舜華抱拳一禮。
“小小姐放心,末將等一定會為您打個解恨的大勝仗。”
葉舜華心神恍然,並沒應聲。
解恨?她恨嗎?說實在的,她對清鳶是提不起恨的。
她的確懷疑前世給她下迷藥之人是清鳶,但也隻是懷疑。
一開始也的確惱恨,但惱恨之餘她又忍不住換位去想。
祖父待她嚴格,但她自幼吃苦,也不過是苦心誌體膚,作為侯門女,她吃的是珍饈美饌、桂酒椒漿,穿的是綾羅綢緞、魯縞齊紈。
可清鳶呢?
若向龍海不謀逆,而是老老實實、規規矩矩做他的金梁王,清鳶原該是郡主之尊。
但做了她的奴婢,背著血海深仇,一應吃穿用度與下人看齊。
如此一過便是十二年,十二年的臥薪嚐膽,十二年的泣血枕戈……
比山還重的仇恨擔子,就背在了一個少女的肩上。
她遇見苦難還能與人傾訴,可清鳶則不得不奴顏婢膝且有口難言。
算起來當年清鳶才幾歲?黃口小兒又怎知何為滅族之仇?
她連家人的麵都沒見過,卻要為他們複仇?
何其荒唐。
她背後定有人推著她,那些人才是向家餘孽,那些人才想為向家複仇。
於是他們扯虎皮拉大旗,推著一個原本能無恩無怨纏身長大的小女孩,走上了一條萬劫不複的不歸路。
他們為了自己的愚忠,打著複仇的旗號,卻絲毫未曾想過,這樣才會斷了向氏在這世上的最後一絲骨血,更讓向家被徹底釘在恥辱柱上,因禍國殃民而遺臭萬年。
無非是想換自己一個心安罷了,至於清鳶的感受,無人顧及。
因為她姓向,她就必須背負這些。
那些人一定這樣想。
葉舜華狠狠揉了一把臉,她手上有繭,搓的臉皮滾燙。
清鳶無力反抗,由人推到了如今的局麵。
事已至此,她也隻能陪她唱完這最後一場,重現當年的楊向之戰。
她給不了清鳶別的,她隻能阻止她,然後滿足她最後一個屬於她自己的願望。
生不由人,死當隨心。
“她在我身邊十二年,多少也了解些葉家兵法,向家戰法加上葉家兵法,霍舅舅心裏該有個數。而且,此番謀逆作亂之人是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