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雷被人剝去了甲胄,捆在高高的木架上,飽受烈日暴曬,一天還要挨三頓鞭打。

斥候把這消息報給鄂托,鄂托臉色陰沉的似乎下一刻便要打雷。

初秋正午日光甚毒,如此下去,鄂雷怕是撐不過三日。

他隻有這一個兒子了,他當然很想救,可眼下他簡直是被人釘死在了仰秣城中,進退兩難。

北門與西門外,日日與榕州軍有或大或小的碰撞衝突,這方麵的壓力是梁州和仰秣一起分攤的。

他手下的兵都是親手帶起來的,戰力方麵的確比梁州強,但若論處境,仰秣比梁州不妙得多。

平南軍占了端平,沒有草率出兵,便是因為他領著向家軍主力在仰秣震懾。

然而這種關係是相互的,為防端平的平南軍奔襲梁州,他自然也不能輕動。

再加西南側還有兩萬餘上直衛虎視眈眈,他好像被三條毒蛇堵在巢穴中的雌鳥,飛吧,沒有勝算,不飛吧,巢中尚有幼鳥嗷嗷待哺。

因為上直衛的存在,仰秣如今比端平還要被動,如履薄冰。

兒子落入人手,看樣子撐不得幾日,可他又救不得,鄂托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成天陰著臉在屋裏轉圈。

思來想去,要救他兒子,又不能冒著被上直衛側麵衝擊的風險堂而皇之出兵,便隻剩下了一個法子。

交換人質。

當初和顧奉之等人率領的先頭部隊交手時,被斬於馬下的指揮使的確不少。

可向家軍多是騎兵,在戰場上瘋狂踩踏,交戰結束,對方敗走箕城,戰場上幾乎沒有什麼活口。

他們手中沒有平南軍想要的人,拿什麼去跟人家換鄂雷回來?

於是鄂托想到了朝廷想要的人。

被關押在梁州金梁王府內的二皇子安寧潤,或者……也可以用敵帥說不在乎的庶妹試上一試。

做好了決定,鄂托寫了封言辭懇切、字字泣血的信命人送到金梁王府。

清鳶讓書童讀信時,於賓輔和金德海也隨侍在側。

書童把信放回桌上,清鳶用鎮紙抹平了地圖,繼續自顧自看著。

“老將軍,您德高望重又同為武將,這信還是您回吧。”她淡然道,“人,我不能給他,哪一個都不行。”

兩位老臣撫掌沉思,於賓輔先點頭認同。

“郡主所言有理,如今局勢對我不妙,那兩個人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動的底牌,拿出去換鄂雷,朝廷的兵馬便不需要再投鼠忌器了,隻怕不日便會發起強攻,哪怕是與我軍魚死網破。”

這陣子雙方斥候都忙碌奔波,敵我雙方的很多信息並不是秘密。

比如朝廷軍糧草供應不會長久,但同樣,他們現在也處於一個坐吃山空的尷尬境地。

雙方心裏都清楚,必有破釜沉舟一戰,但在此之前,雙方都在比誰更能沉住氣。

時間緊急,卻還要步步為營、徐徐圖之,這才是最熬人的。

所以鄂托為兒子討要向家軍底牌,如此行為在清鳶和於賓輔眼中自然可謂莽撞。

金德海同為武將,考慮得當然更多一些,又在二十年前死了親兄弟和那麼多同袍,許多事也更加能與鄂托共情。

看著他那擰成川字的眉頭,清鳶便猜到了他想要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