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市街上。眾人說說笑笑,一會兒談談小貝當年的趣事兒,一會兒又擺談擺談當年湘玉展堂結婚時的熱鬧。倒使得本來已有些蕭條的燈市街有了些生氣。
“嫂子,”小貝把湘玉拉到前麵,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想去看看我的書院,還有我的那幫同學。”
“我看你不是想看你的同學,而是想看那個誰吧。”
“嫂子!”小貝的臉一片紅。
“好好好,我陪你去,誰讓我是你嫂子呢?”湘玉轉身問大家:“小貝想去看看她原來讀書的書院,大家跟著去嗎?”
眾人都表示同意,展堂卻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為啥呀?”小郭問,“人小貝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怎麼都不陪陪人家呀?你這不是壞大家的興致嗎!”
“實在是抱歉得很啊,”展堂拱手答道,“我想起有件要緊的事兒要去辦,特別急,跟別人約好了的。”
“沒事兒的白大哥,”小貝很大度的笑笑,“你去忙你的吧。有嫂子陪著我呢!”
“那我就先告辭了。諸位玩好!”
老白正要轉身,子平一把拉住了他:“爹,我要和你一起。”
展堂看看子平,又望望湘玉,不知所措。
“去吧去吧,中午記得回來啊。”湘玉無奈地揮揮手。
“要不了那麼久,等會兒事兒辦完了就來找你們。”展堂將子平的小手拉著,“平兒,咱們走嘍。”
“真是的,怎麼偏偏這時候有事兒?”湘玉嘟著嘴,小聲嘀咕。
鎮東口的一個小茶棚裏。兩個帶鬥笠的男人坐在桌前,一聲不吭地喝著茶,注視著過往的行人。
“山哥,”一個男人摘下鬥笠,撣撣上麵的灰土,“你知道這次闖王為什麼要派我們二人出來打探啊。”
那個被喚作“山哥”的人沒有理會,隻是用茶蓋撥了撥上麵漂著的幾片茶葉。
“要我看,他就是看我們不順眼,借機想除掉我們。”那人將鬥笠丟在桌上,“哼,我好早就看不慣他了,不就是個小小的驛卒麼,竟然敢這麼張狂!”
“不要這麼說。”山哥將茶碗輕放在桌上,“他畢竟是有功之臣,有些驕傲也是理所應當的。”
“有功?!”那人嗤了一聲,“他那點功,要給我機會我也行。比起您的資曆功勞他李自成又算老幾?”山哥沒有說話。
“要說山哥你才真是忠厚老實,你二妹被他搶去,這闖王的位置本來也應是你的......”
“李休!”山哥拍案而起,“不要再提此事!我趙亭山發起怒來你也是知道的!”
李休不敢再說下去,於是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
“還是快去做闖王交代的事情吧,”趙亭山將桌上的鬥笠遞到李休手裏,“一切以大局為重。”
李休抬頭看了看趙亭山,接過了鬥笠。
“爹,我們到哪兒去啊,我累了。“子平仰著頭問展堂。他們已在街上走了半個時辰。
“馬上就到了。“展堂直往前走。已經能夠望見那麵幌旗了。展堂笑了笑,這可是我精心挑選的好地方啊。
“爹,我們來這兒幹嘛?“子平順著他爹的目光望過去,喃喃道:“唐記玉作坊。“
展堂走進店裏,招呼道:“唐掌櫃的在嗎?“
“喲,白公子。“掌櫃滿臉堆笑地從後麵迎了出來。
“上次我訂的東西,可做好了?“展堂從懷中摸出一張收據,“我今天來取。“
“早做好了,就等著公子您呢。“
“拿來讓我看看。“
“您稍候,我給您拿去。“
不一會兒,唐掌櫃捧著一個小木盒走了出來,恭敬地放在櫃上。“都是按著公子的吩咐做的,請您驗收。“說完,他便打開了木盒。子平好奇地踮起腳,往台上張望著。
木盒裏,一隻小小的青綠色的玉蝶靜靜地躺在靚紅的綢子上。“哇,好漂亮!“子平由衷地讚歎道。在他眼裏,那玉蝶仿佛是從仙境而來,因為不小心迷失了方向,誤入到人間,靜躺在那裏,好像輕輕的一碰,便會弄醒了她,翩翩飛去了。子平幾次都想碰碰這美麗的東西,但生怕她跑了,還是忍住了。
展堂的眼前卻是浮現著湘玉的臉,正如這玉蝶般靈動秀美。他撫摸著玉蝶一遍又一遍,就像是摸娑著湘玉的臉。
“這玉呀,這是上好的綠玉製成的,我也是叫我們店裏技術最好的師傅來操刀的,白公子,覺得怎麼樣?“唐掌櫃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句話。
“果然是巧奪天工,甚合我意。“展堂笑著將木盒關上,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遞到了唐掌櫃的手裏。
“歡迎下次再來啊。“
從作坊裏出來後。
“爹,你這是……送給我娘的麼?“子平一臉疑惑。
“天機不可泄漏。“展堂笑著撫了撫子平的頭。“今天是三月初八,還有兩天……嗯。“展堂望著遠處若隱若現的客棧,一臉笑意。“走,我們找你娘去。“
“爹,你給我買樣東西吧。“子平突然說,“我保證不把你的事兒給娘說。“
“咦,你這孩子,還學會訛人了呢!“
“那是,呂嫣經常這樣訛她爹,我就學著了。“子平一臉奸笑。
“你這娃,淨學壞不學好。“展堂拍拍子平,無奈地說,“說吧,買啥?“
“我帶你去。“
而此時,湘玉一行人正走在去往邱小東家的路上。
“掌櫃的,我們這是往哪兒走啊?“小郭雖說已在七俠鎮生活了十幾年,但仍對一些地方不是太熟悉,所以這樣問道。
“我去找小時候玩的很好的一個同學。“小貝一個勁兒地往前走。她有些忐忑,畢竟已多年不見了,會不會已經不認識了?或者……娶了別人?
“小貝,是那兒嗎?“湘玉一聲喚,拉回了小貝無盡的思緒。
可不就是那兒嗎?灰褐的牆,黛黑的瓦,上麵迎風長著幾層青苔。大門上,鐫刻著兩個遒勁的大字:邱府。
小貝愣在那兒,眼前忽的蘇生了幾百幅生動的畫麵:和邱小東一起到西涼河撈魚;和邱小東一起當了一星期的掌櫃;讓邱小東幫他抄三百遍三字經;讓邱小東冒充閘北陸小哄......一切都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小貝望著緊閉的大門,有些猶豫。
“去呀,“湘玉鼓勵小貝,“就在前麵,隻差一步。“
小貝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走到門前。兩扇大門的漆常年被雨水浸濕,留下一道道雨痕,銅製的門環如今已經斑駁,小貝拿在手裏,有些紮手。“哐哐哐“門環砸在木門上,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
沒有人反應。“哐哐哐“,依舊是沒有人。
小貝還想再敲時,一個很熟悉的蒼老的聲音傳來。“咦,這不是小貝同學嗎?“
小貝循聲望去,一個拄著拐杖滿頭白發滿臉白須的老頭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她盯著那老頭打量了半天:“朱……朱先生?“
“誒,你還記得老夫啊!“朱先生很開心地杵杵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