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濕氣較重，昨夜下了一夜雨，空氣中夾雜著泥土的氣味，也雜著竹葉的味道，甚是清爽，別有一番味道。
屋舍簡陋，原也隻有一張元姒歇息的床榻，來不及給小徒弟收拾一間出來，便叫小徒弟同她而眠。
誰知小徒弟竟有個倔強的性子，也不知在拘謹些什麼，就是不願與元姒同榻。無法，元姒同他講了半晚上的歪理，才把人哄睡著。
小徒弟睡的晚，起的卻甚早。元姒睜開眼時，便隻有她一人還臥榻不起。元姒起身，整理衣裳，瞧見小徒弟正趴在窗子旁看著外麵。
元姒走到小徒弟身後，輕敲他的腦袋，“看什麼呢”
小徒弟扭頭，“你醒了”
“尊卑有序，不可如此與師父說話，得叫我師父”，元姒又敲敲小徒弟的腦袋。
小徒弟摸著被敲的地方，不悅蹙眉，“師父總是敲我的腦袋，這樣會把我敲傻的”
元姒聽見這話，笑著往梳妝台走去，“要是變傻了，那就變成傻笑兒了”
“我才不要變成傻笑兒，師父不能再敲我的腦袋了”，小徒弟抗議。
元姒才不聽，“去燒壺水來為師梳洗，待會下山給你買床被褥”
笑兒點頭，出身貧苦，這些粗活他還是會幹的。
等元姒收拾好了，才想起來總不能讓小孩亂糟糟的下山，便問道：“你可會收拾自己？”
笑兒疑惑歪頭。
元姒指了指自己的頭發，“發髻”
笑兒點頭，便伸出骨瘦的小手往頭上摸去，抓出一個雞窩似的啾啾，用麻繩隨意地捆住。
元姒：……
還不如剛才亂糟糟的模樣呢。
得嘞，這哪是找了個奴仆，這是找了個主子。
元姒朝他招手，“過來，為師幫你梳洗”
小徒弟乖乖的走了過去，“我弄得很難看嗎？”
“自信一點，不是很，是相當，我小時候都沒你這糟糕”，元姒漫不經心地給小徒弟梳頭，洋洋灑灑的日光斜射進來，撲灑在兩人身上，如同鍍了一層金光。
喧鬧的街上，一大一小的兩人前後走著。路過一個麵攤，元姒停了下來，叫住小徒弟，“笑兒”
小徒弟回頭，疑惑的看著元姒，“怎麼了？”
元姒拉過還不及自己腰高的小徒弟的手，“我餓了，吃點東西”
等小販上了兩碗麵，小徒弟盯著正要動筷的元姒，稚嫩的臉上懵懵懂懂，靠近元姒虛聲問道：“師父，神仙也要吃東西嗎？”
元姒被他這小心翼翼又認真的模樣逗笑，“噗……倒也可以不吃，不過師父喜歡人間的這些玩意”
小徒弟似懂非懂的點頭，繼續埋頭吃麵。
從他記事開始，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飽飯，這還是他第一次吃這麼好吃的東西，感覺舌頭都要一起吞進去了。
“慢些，又沒人和你搶”，元姒遞給他一塊絲巾，讓他擦掉嘴邊的油漬。
小徒弟接過絲巾，眼中閃過一絲窘迫，覺得用這樣上好的綢緞擦嘴實在是糟蹋，抬手用衣袖擦了嘴邊的油漬。
元姒見此，忽心生憐憫，不由伸出手揉揉他的腦袋：“讓你用便用，綢緞也好，粗布也罷，皆是外物，何須疼惜”
小孩沒有回答，隻是低頭默默吃麵，眼淚卻滾進了熱湯麵裏。
元姒也不知自己哪個字觸碰了小孩的傷心事，惹得他淚流滿麵，一時不知言何，隻是收了手，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他吃麵。
這一碗麵吃得曠日持久，待碗中再也撈不出什麼時，小孩才抬起濕潤的眸子，眼神堅定地望著元姒：“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元姒不以為然，摸了摸下唇道：“你自然是要報答我的，此後庭院掃灑，起居膳食，都是你要做的事……話說，你今年多大了？”
這把小徒弟問住了，他茫然地想了想，依舊茫然，“不知，我父母夭壽得早，後寄宿在姨娘家，姨娘家貧，後又喪夫，隻得改嫁，便帶不得我，幼小便流落於鄉野，不知歲月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