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的波濤忽然洶湧起來,兩岸灘淤上的石子都在微微的跳動,篤篤篤的聲音傳遍黃河沿岸,如同巨大的鼓槌敲擊在大地上一般,越來越響,越傳越遠,越來越震撼人心。
王自用的老營兵,拉成一條長長的黑線,如同一堵牆一般衝向灘淤上正在結陣的遼東軍,他們隻顧著保持自己的陣形和馬速,絲毫不顧及混亂的農民軍戰兵,有攔路的便撞翻踏倒、刀砍斧劈,那些農民軍戰兵也不敢阻擋老營兵的衝鋒,紛紛向著兩翼逃去,繞過老營兵的騎陣,再由後隊的將官收攏、重新組陣。
王自用乃是秦地一眾反王中排行前列的反王,論實力僅次於王嘉胤,手下老營兵就有三千多人,大多是固原鎮、延綏鎮等九邊軍鎮逃亡和嘩變的邊軍軍卒,平日裏吃著最好的糧、喝著最好的酒、享受著最好的待遇,每次大戰之後繳獲的軍備都由他們先挑,剩下的才會撥給戰兵營乃至流民營。
老營兵是農民軍領袖安身立命的東西,從陝西到山西,農民軍千裏轉戰,可以拋下一切物資、軍備、人員乃至家眷,但唯獨老營兵絕不可棄,故而農民軍的老營兵幾乎人人配馬,以利於隨時隨地大範圍的機動作戰。
王自用的老營兵也是如此,他作為農民軍裏數一數二的巨寇,不少老營兵還能一人配雙馬,騎著戰馬奔馳衝鋒,人馬的甲胄和武器反射著寒光,遠遠看去如同一堵寒冰之牆滾滾向前,掀起的灰塵四散飄揚,將老營兵籠罩其中,時隱時現,仿佛鬼魅一般。
“羨慕啊!”毛孩長長喘了口氣:“咱們武鄉義軍那幾百個騎兵,好多沁源之戰後才配上了繳獲的戰馬,嘖,不少人連馬都騎不好,速度一起來就亂了套,什麼時候能像這些老營兵一樣,有數千裝備精良、紀律嚴明的馬軍?”
“會有的,都會有的!”何老頭笑眯眯的回著:“咱們武鄉義軍從一個小小百戶、一百多旗軍,發展到如今將近兩萬人,才用了多少時間?總有一天,這些農民軍和大明有的,咱們武鄉義軍都會有,而且比他們更強!更精良!”
“前提是你們能挺過朝廷的圍剿!”張獻忠有些沒好氣的潑了盆冷水,歎了口氣:“看著吧,遼東鐵騎渡過黃河,此戰就已經輸了,王和尚的老營兵也擋不住遼東鐵騎的衝鋒!”
老營兵漸漸提速,一名都身穿邊軍棉甲的將領躍馬至陣前,揮舞著手中的旗幟大喊著:“衝鋒!衝鋒!大王有令!不聽號令逃跑者,無論何人皆斬!奮力作戰斬首一級者,賞銀百兩!戰死了,大王替你們養家!傷殘了,大王養你們一輩子!殺破曹賊!殺!”
“殺!”喊殺聲驟然炸響,仿佛雷鳴一般攪動得天上的烏雲都翻覆起來,雪花飄灑得更為猛烈,數千老營鐵騎奔踏出令人膽寒的氣勢,立在土台上遠遠觀戰的毛孩和何老頭都被其影響,沉著臉咬著牙,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但那些遼東鐵騎卻似乎絲毫沒有受他們的影響,他們不過兩千多人,隻有一小部分是乘著羊皮筏子渡河,衣甲齊備,大部分則是隨著曹文詔搶渡登岸,人馬身上濕漉漉的還滴著水,被夾裹著雪花的寒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身子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