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抬抬手示意楊嗣昌繼續說下去,楊嗣昌暗暗吐了口氣,這才繼續說道:“陛下,臣之策說來簡單,不過十二字而已——先急後緩,先內而外,先易後難。”
“何解?”崇禎來了點興趣,身子微微站直了,楊嗣昌見狀,更加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解釋道:“陛下,如今四方紛亂,但諸事也分輕重緩急,江南奴變、湖廣苗亂、福建兩廣的夷擾,此等亂事,不過是疥癬而已,無礙於大局,朝廷隻要騰出手來,單靠一省之力便能解決,故不足為慮。”
“川貴雲南之患,造亂土司欲在西南重現萬曆年東虜老奴之舉,老奴崛起皆因我大明輕視之故,朝堂陷於國本之爭,高淮亂於遼事,放任老奴一統女直三部,以至製無可製,故而對付西南諸部土司,隻需依規蹈矩、以蠻製蠻即可,陛下當給予秦老夫人更多信任,有她鎮守西南,定然安然無憂。”
崇禎輕輕點點頭,楊嗣昌繼續說道:“其餘零星民亂,不過烏合之眾,陛下無需費心,天下雖紛亂不休,但如今最緊要者在於三處——山東兵變、山西賊亂、遼東東虜。”
“山東登萊,乃是遼東重鎮的後勤之地,遼鎮糧草、軍備、物資,多靠登萊海運,孔有德等人若占據登萊,等同斬斷遼鎮命脈,遼鎮必然大亂,若此時東虜趁隙攻打,遼鎮被破,則京師危在旦夕!”
“二則山東毗鄰京畿,往京師一路一馬平川,若亂軍轉兵往京師而來,京師必然危急,且山東乃是溝通南北的漕運要道,若亂軍占據山東截斷運河,京師百萬人口、邊鎮那麼多兵馬,如何能養活?”
“故而山東亂事最為緊要,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楊嗣昌朝崇禎行了一禮:“陛下,大淩河戰後,東虜軍兵也損傷不少,短時間內應當不會南侵,臣請陛下調薊鎮留守的關寧精銳入山東平亂,叛軍新叛、人心不齊,又有孫巡撫坐鎮登州堅城、火炮眾多,此時若雷霆一擊,叛軍必然哄散,山東兵變自然可平,此即先急後緩之策。”
崇禎臉上浮現出一絲猶豫來,看向京師:“遼鎮新敗,關外精華全軍覆沒,遼鎮隻能閉門自保,東虜恐會集兵效仿己巳舊事,此時薊鎮萬般緊要,守軍不可輕動,之前周閣老與朕說,孫元化在登州大興土木、購置火炮,將登州修築得如鐵桶一般,叛軍必不可攻取,加之孫元化對孔有德等人優容有加,叛軍因缺糧而嘩變造亂,隻要補足糧餉,想來是能夠招撫的,朕覺得周閣老所言有理,暫且等待孫元化招撫結果再做處置吧。”
楊嗣昌眉間一皺,周延儒當然希望孫元化能夠招撫叛軍,畢竟孫元化這巡撫之位算是他扶上去的,但若是叛軍不受招撫,錯過了這最佳的平叛時機,之後恐怕就要耗費成倍的精力和人力物力去平靖山東了。
隻可惜己巳之變給崇禎留下的心理陰影太重,他根本不敢冒險抽調薊鎮的精兵去平叛,天子心中既然有了打算,楊嗣昌還能說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