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的身子肉眼可見的軟了下去,駱養性則微微鬆了口氣,天子確實沒有重處楊嗣昌,勾結東虜,能殺頭的罪過卻隻是開革充軍,如今的陝西巡撫熊文燦和三邊總督孫傳庭都是楊嗣昌推舉上去的,充軍去陝西,他們總得照顧一二。
如今陝西尚有餘賊未滅,天子把楊嗣昌充軍陝西,擺明了是要他去蹭些軍功的,有了軍功,日後天子便能名正言順的將他調回京師、官複原職。
至於那四十杖刑,駱養性身為錦衣衛的頭頭心裏清楚的很,若是要做貓膩,別說四十了打完四百下也能活蹦亂跳的。
他和王德化也算是沾了光,雖然被革了職,但還掌管著東廠和錦衣衛,天子這是讓他們戴罪立功了。
駱養性看向明顯鬆了口氣的溫體仁,又掃了一眼周延儒,眯了眯眼,周延儒搞起這麼大的陣仗,不可能隻為了把楊嗣昌整去陝西,溫體仁這次輔的位子,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果然,周延儒忽然又邁上前一步,冷聲說道:“陛下,臣還有一事奏報!”
崇禎哼了一聲,沒好氣的揮了揮手:“又有何事?奏來!”
周延儒深吸口氣,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陛下,山西大疫波及全省,洪承疇一日數封奏疏請糧請銀,內閣每次都以最快時間票擬,陛下也全數批紅,著戶部加緊籌糧籌銀辦理,但前日臣收到洪承疇私信,時至今日,山西一粒糧食、一枚銅錢都未收到,臣問詢戶部,戶部諸官推諉不斷,就是不肯發糧發銀!”
“陛下,洪承疇與臣說,若是再這麼拖延下去,恐山西受疫百姓生亂,山西好不容易平靖的局勢,又會大亂一場了!”
溫體仁渾身一抖,深深埋下頭去,駱養性也趕忙垂下頭裝死,天子本就因為京中亂事而處在氣頭上,又剛剛被逼著處置了楊嗣昌,心中憋著無邊的怒火,洪承疇平靖山西又是他登位至今最大的政績之一,這時候讓天子得知戶部肆意推諉、幾乎將釀成山西複亂,天子的雷霆之怒會將戶部所有人都給燒幹淨!
崇禎身子肉眼可見的發起抖來,雙目越瞪越圓,兩顆眼珠幾乎都要從眼眶中跳了出來,抓著禦座扶手的手漸漸發白,一張臉扭曲漲紅,咬牙切齒的問道:“溫卿,可有此事?”
溫體仁眼珠一轉,擺出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出班回道:“陛下,臣奉命兼管戶部,但戶部之事並未交接完畢,錢糧發放尚由畢部堂管理,此事,臣實在不知。”
溫體仁身後的畢自嚴心中一驚,今年他本來已廷推舉薦為吏部尚書,但山東戰事緊張,崇禎擔心溫體仁初掌戶部不熟悉情況,會耽誤了山東平叛的戰事,便讓畢自嚴暫且留在戶部協助溫體仁,沒想到如今卻被溫體仁拋出來當了擋箭牌。
崇禎滿是怒火的目光已經看了過來,畢自嚴隻能硬著頭皮出班,他也不是傻子,怎會看不清現在的情況?崇禎本就憋著火,還有周延儒在一旁扇風,戶部已經被下到一口鍋裏,誰也別想獨善其身,隻能推諉道:“陛下,如今山東戰事未止、東虜又有南窺之意,邊關急需整防,加之河南等地民亂未平,朝廷還要編練新軍,戶部的銀糧實在緊張,臣已在四處想辦法籌措錢糧,以供給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