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瑟瑟,陰沉的天空透不出一點陽光,京師的每一條街道都擠滿了如長蟲一般蠕動的人群,帶著細軟家當,向著城外逃去。
紫禁城中,皇極門前的大廣場上,參與臨時朝會的官員比往常少了一大半,有些托病不來,更多的則是一句話都沒留、連人都找不到,至於他們去哪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兵部前日才收到張監軍報捷的文書,言洪承疇領軍攻破乳峰山……”參與朝會的官員人少,言官吵嚷的聲音也就格外清晰:“日日傳捷報、天天有斬級,怎會突然大敗?必然是張、洪等人互相勾結、諱敗為勝、殺良冒功、欺瞞朝廷!”
那言官一個瀟灑的轉身,大義凜然的指著陳新甲喝道:“張若麒、馬紹愉這兩個監軍,皆是兵部尚書陳新甲舉薦,催促洪承疇出兵決戰的,也是陳新甲為首,陛下,坊間皆有風言,陳新甲要與東虜議和,以臣揣測,此賊恐怕早已投奔東虜,欲引東虜入關!”
陳新甲勃然大怒,當即出班和那言官爭論起來,不一會兒,更多的言官官吏卷了進來,朝會上吵成一團,負責維持秩序的禦史卻冷眼旁觀,首輔薛國觀則眼觀鼻鼻觀心,隻求兩邊的口水不要噴到自己身上就好。
韓阿六穿著一身金甲侍立在崇禎皇帝的禦座前,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身後崇禎的呼吸聲越來越急促,陳新甲不過是個白手套而已,他的所言所行其實都是崇禎在背後支持操縱,這些言官罵陳新甲罵得越凶,便是罵他崇禎罵得越凶。
“日日捷報、天天斬級,派了那麼多人去查驗,兵部也派了、中官也派了、錦衣衛也派了,都是確認無誤……怎麼忽然就全軍覆沒了?”崇禎喃喃自語著,他自然不會相信陳新甲通敵,也清楚洪承疇的能力,所以他更加疑惑不解。
曆史上的鬆錦之戰大明還有回光返照的模樣,所以從洪承疇到京師的官吏還有不少人負責人的上疏陳述利害、分析局勢、反對出兵,而如今的大明早已日薄西山,官將勳紳都在尋後路,哪還有用心做事的心思?都在哄孩子一般哄著崇禎皇帝,他要做什麼就隨他做什麼。
好比洪承疇,崇禎皇帝聖旨一下,連封反對的奏疏都沒上,有了崇禎皇帝的聖旨頂鍋,便高高興興、幹幹脆脆的出兵去送死。
這種情況下,崇禎皇帝還能得到什麼準確的信息?又如何能做出準確的判斷和應變?
韓阿六幹咳了一聲,挪步靠近崇禎身邊,彎腰壓低了聲音,朝堂上的大明官吏勳貴一個個不是忙著表演就是敷衍了事,但他這個大熙的間諜,卻得認真做些事:“陛下,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鬆錦戰敗,東虜必攻寧遠和山海關,甚至可能再次從薊鎮破關,早做打算為好。”
崇禎渾身一抖,猛然醒悟過來,朝韓阿六讚許的點點頭,又衝群臣嗬斥道:“都什麼時候了,爾等還在爭來鬥去的,遼東情勢如何?東虜動向如何?可有人知?若寧遠乃至山海關危急,又該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