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阿六確實沒想到,三省大戰前,溫體仁本來還想看著楊嗣昌跌跟頭,然後再趁火打劫,沒想到楊嗣昌那跟頭跌得連山都掀翻了,三省大戰明軍敗得一塌糊塗,是個人都知道大明自此就隻剩下苟延殘喘了。
崇禎皇帝自然也清楚此事,但他也隻能無能狂怒放飛自我,公平的遷怒所有人,從內閣大官到太監、從將帥到督撫,幾乎一網打盡,溫體仁也偷雞不成蝕把米,被關進了詔獄之中,一直關到崇禎上吊都沒放出來。
大明國難之時,韓阿六忙著幫崇禎皇帝上吊,隨後又帶著崇禎遺旨趁亂喬裝逃出京師,壓根把詔獄裏的那些罪臣忘了個幹淨,錦衣衛裏連駱養性都在清軍兵進京師前南逃,想來當時整個南北鎮撫司都忙著逃命或投清,沒人顧得上詔獄中的那些罪臣。
如今溫體仁卻忽然出現在此,讓韓阿六怎能不驚訝?
“當年在詔獄之中,承蒙龐少傅照顧,老夫才沒有吃什麼苦頭.......”溫體仁微笑著朝韓阿拉家常一般說道:“龐少傅的恩情,老夫不敢忘。”
“溫....員嶠公不必客氣,本官當時也不過是依製行事而已......”韓阿六回了一禮,上下打量著溫體仁,語氣冷漠至極:“員嶠公從詔獄中逃出來,南下南京,想來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溫體仁哈哈一笑,韓阿六話裏的意思,他這個老狐狸如何聽不出來?但他也沒有隱瞞遮掩的意思,坦坦蕩蕩的點點頭:“龐少傅猜得沒錯,詔獄之中能有何處可逃?東虜入京之後,我們這些詔獄中的罪臣,自然就被東虜俘虜了。”
溫體仁站直了身子,麵容變得極為嚴肅,滿眼都是真誠:“東虜也曾勸降於老夫,但老夫沒有降虜,本以為早晚要被東虜給殺了,或許是祖宗保佑吧,東虜竟然將老夫放還了回來。”
韓阿六凝眉盯著溫體仁看了一會兒,見他不像扯謊的模樣,心中有了些明悟,一時分了神,錢謙益見氣氛有些尷尬,哈哈笑著上前解圍:“大好盛宴,就不要在門口站著了,都入園來,今日不醉不歸!”
隨即錢謙益和溫體仁便邀韓阿六上座,韓阿六瞥了眼黃宗羲,知道他此番自作主張邀請他來赴宴,裏頭必然藏著事,當即婉拒了兩人,兩人本來也隻是客氣客氣,也不強求,韓阿六便跟著黃宗羲一起去落座。
正走著,黃宗羲忽然貼到韓阿六身邊,似笑非笑的低聲問道:“如何?龐少傅覺得員嶠公是否投了東虜?”
“若是他投了東虜,以他的才幹聲望,東虜必然是要留他在京師大做文章的,不可能將他放還江南的!”韓阿六搖了搖頭,扭頭掃了一眼如膠似漆的溫體仁和錢謙益:“馬首輔和員嶠公相比,從聲望到經曆都差了一大截,而馬首輔占著首輔的位子,員嶠公卻是一個罪臣......當今天子乃是太子嗣位,先帝的罪臣到了當今天子這還是不是罪臣,自然全看馬首輔的意思了。”
“我記得崇禎初年錢部堂曾經被廷推準備入閣,就是被員嶠公攪得不僅丟了閣臣之位,還被先帝驅逐出朝堂......如今這兩家仇敵,倒是抱成一團了!”韓阿六冷笑一聲:“馬首輔還想借傅宗龍一事打擊爾等,這次恐怕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