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亂事,仿佛絲毫不影響揚州城的繁華鼎盛,瘦西湖旁,一座座酒樓掛著豔紅的燈籠,一艘艘畫舫飄蕩在湖麵上,歡歌笑語、淫聲浪言,至深夜未休。
左良玉端坐在一張虎皮椅上,側頭冷眼看著如詩如畫的瘦西湖,微笑著說道:“這揚州是個好地方,景美、人美、物美、詩詞美,實在是美不勝收!”
左良玉轉過頭來,看著桌對麵坦坦蕩蕩露著一頭金錢鼠尾辮的範文程:“這天上人間一般的地方,也脆的很,來場刀兵就會被砸碎了…….大清兩次南下,可都是我左良玉保著揚州不失、護著這萬般美好。”
“南國公勞苦功高,皇上說起南國公來,也說這殘明之中,南國公是擎天一柱!”範文程隨口奉承了一句,語氣很是敷衍,說話間還在不停的挑著麵前一道河魚的魚刺:“這大明的天,是南國公扛著,大明的刺,南國公也該幫忙挑著。”
左良玉冷笑一聲,摸著椅子上的虎皮,搖了搖頭,說道:“這揚州啊,美不勝收,本公征戰大半生,跑了大半個天下,從沒找到這麼個讓本公無比滿意的地方,在這裏常住下去……很不錯。”
“揚州是美,但卻不是最美……”範文程淡淡的笑著,用筷子點了點窗外:“瘦西湖,湖水之美,終究還是比不過真西湖;畫舫風流,終究是差了秦淮河一截;揚州美似天間,但這地上天堂,隻有蘇杭兩地能擔得上。”
左良玉看著範文程挑著魚刺,雙目流轉,又搖了搖頭:“本公深受國恩,乃是大明的忠臣良士,豈能自掀動亂,禍害國家?”
範文程差點笑出聲來,點頭不迭:“南國公確實是大明排得上號的忠良,為大明天下費盡了心思,隻是南國公這般忠心,朝廷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範文程停下筷子,抬頭認真看向左良玉:“南國公放在下大搖大擺的到揚州來,想來不少有心之人,特別是南京的那些有心之人,必然是一清二楚的,想來南國公也拿著我的人頭和他們討價還價過了,不知南國公討到了一些什麼好處?”
左良玉默然了一陣,摸著虎皮冷笑道:“範先生這顆人頭值錢,非常值錢,隻不過這錢嘛…….有些人不願意付!”
範文程咧嘴一笑,低頭繼續挑著魚刺,又問道:“南國公,聽說孫傳庭沿著長江添設了無數的堡壘炮台,南京的小朝廷還從武鄉賊那裏換買了不少火炮火器,這些東西,想來不是用來對付我大清的吧。”
左良玉沉默不言,扭頭看向瘦西湖,忽然又長長歎了一聲:“本公一片忠心,可惜朝廷總有小人弄權,當初馬賊還在之時,至少還顧著大局,可如今複社登台……那群書生,終究還是一群不懂事的娃娃,不懂得什麼叫顧大局,隻知道按著自己的性子做事!”
範文程淡淡一笑,又抬頭看向左良玉:“所以南國公心裏其實很清楚,隻要複社還坐在南京,就一定不會再給您以往那般的尊榮富貴,甚至日日夜夜都想著要取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