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微微發白,這場密議才漸漸散場,包廂裏的眾人鑽回來時的轎子裏,任由那些身份神秘的轎夫將他們悄悄送回家宅,或者送出城去、返回自己的駐地。
洪承疇送走最後一名前來密議的將官,返回包廂之中,見殷都尉正伏案在一本小冊子上書寫著什麼,輕輕咳嗽一聲,殷都尉朝他點點頭,將冊子上的墨跡吹幹,貼心收好。
“殷都尉此番來兗州,也算得上是冒著性命危險.......”洪承疇為殷都尉倒上一杯酒:“您就真坐在這角落裏一句話都不說?”
“洪先生何必明知故問?”殷都尉接過那杯酒,卻隻是擱在桌上,一點未動:“今日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很清楚,他們不抱團反抗,滿洲八旗絕不會放過他們,遲早是要宰他們這些漢人肥羊來彌補東虜逐漸崩潰的國用的,可他們抱團反抗,便是要掀起一場和滿洲八旗的內戰,莫說我大熙了,就是殘明都不會放過這麼好的北伐機會,東虜是必然要走向滅亡了。”
“所以他們也在尋找後路,洪先生和大熙的關係,他們應該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他們這麼聽洪先生的話,想來也是想在咱們這裏留一條後路......”殷都尉指了指自己:“我今日出現在這裏,什麼都不用做,隻需表明身份,就是給他們一個態度,大熙還是留了一條路給他們走的。”
洪承疇噗哧一笑,認真的看向殷都尉:“殷都尉,您給句實話,這條路對於他們來說,真的走得通嗎?”
殷都尉沉默一陣,搖了搖頭:“說不準,八旗的那些舊都統,融入東虜多年了,東虜做的那些惡事,他們這些為虎作倀的哪裏脫得了幹係?誰不是雙手沾滿了鮮血?”
“吳三桂、祖可法、孔有德這些新都統和漢人藩王,若是像洪先生或張春張先生那般,兵敗勢窮被迫投降,還有待商榷,可他們是主動當了漢奸,為一己私欲引狼入室,投奔東虜之後又甘願充當其馬前卒,禍害天下萬民,稱得上是作惡多端!”
“還有左部的那些將官,左部就是各個大小軍頭捏起來的,左良玉不過是個盟主而已,左部做的那些惡事,他們都推到左良玉身上,可實際上呢?和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洪承疇默然一陣,勸道:“大熙的軍隊,護民愛民是立軍之本,很多事不好去做,所以大熙手中,總需要握著幾把幹髒活的刀子。”
“確實如此!”殷都尉冷笑幾聲:“刀子要留,但刀把子可以換,他們的兵馬可以留著,可將官部帥......可以清理清理。”
洪承疇又是一陣沉默,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天下大定之時,才好對他們下手。”
“這一點,我們自然清楚,也得看看他們後續的表現,日後才能決定他們的命運......”殷都尉淡淡一笑:“最好是他們能在與滿洲八旗的內戰中死個幹淨,大熙也是大方的,給他們一個抗虜英烈的身份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