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京師城,幽靜得有些令人心驚膽戰,街麵上不見一個行人,若是聽到一陣陣密集的腳步聲,定然是一隊隊披甲持刀的甲兵在往來巡邏,隻要發現街上還有人影,當即便追上去不由分說拿下。
滿清的製度大多是前明降官幫助建立完善的,律法禮規也大多沿襲自前明,京師的宵禁也不例外,一更三點暮鼓響後便禁止出行,直到五更三點敲響晨鍾之後才開禁。
剛開始還沿襲著晚明法紀鬆弛的習慣,管束還不算嚴格,官府也是睜隻眼閉隻眼,夜間出行最多被衙役盤查勒索一番,可自從大熙的遊擊隊活動越來越頻繁,鼓動官民百姓的大字報甚至貼在了皇宮的牆外之後,京師的宵禁便驟然收緊,還調撥了大批兵馬在夜間巡邏,如今還能在夜間自由行走的,除了打更的更夫,便隻有有權有勢的八旗貴胄了。
多爾袞便是其中之一,坐著一張青帳紅頂的轎子,大搖大擺的穿街而過,巡邏的甲兵見到這頂轎子便知道裏頭坐著的是個他們惹不起的人物,連上前盤查的都沒有,有些心思機靈的,還跟在後頭護送了一陣。
轎子搖搖晃晃拐過幾條街,來到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前,五層高的大酒樓,隻有一個窗口還亮著燈,多爾袞鑽出轎子抬頭看向那個窗口,正對上窗後一人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笑,邁步進入酒樓中。
酒樓的掌櫃跑堂沒有一人出現,迎上來的是一個管家模樣、拖著花白辮子的老者,冷著一張留著兩條觸目驚心的傷疤的臉,朝多爾袞隨手行了個禮,一瘸一拐的領著多爾袞來到一個包廂前,輕輕扣了扣門,將門推開半邊:“王爺,睿王爺來了。”
包廂裏傳來了一聲“嗯”,多爾袞邁步進去,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他坐在窗口,遙望著遠處黑夜中若隱若現的紫禁城,多爾袞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邊:“這釣魚樓在京師最為豪貴,就是因為此處離紫禁城不遠,前明宮裏的太監和宮外的官員勳貴交接消息,都會安排在此處進行......”
多爾袞頓了頓,向紫禁城的方向掃了一眼:“此事宮裏也清楚,二哥今夜卻在此設宴,讓我很是意外。”
“你會直接來找我,也讓我很是意外!”代善嗬嗬笑著轉過頭來,一臉溫煦的長者模樣:“老十四,當年在關外,皇上降罪於我、奪了我的旗、將我閑置之後,咱們兩兄弟有多久沒有私下見過麵了?”
“以前皇上盯得緊,隻能耗盡心力想著怎麼保全自己,自然是顧不得親情友愛了.......”多爾袞微笑著,尋了張椅子入座,提起筷子品嚐著桌上的酒菜:“這段時間皇上身子不好,又被豪格氣著了,為山東的事焦頭爛額,一連派了三四個欽差去山東訓誡豪格,沒時間管束咱們了,你我兄弟,才能趁機吃頓便飯。”
“豪格那小子,被洪承疇耍得團團轉!”代善冷哼一聲,看著紫禁城眯了眯眼:“皇上太過操勞了,大清的事都攬在自己身上,身子如何挺得住?皇上一輩子都想著集權,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兒子都控製不住,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