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上,一如既往的一片盛世繁華的景象,花船畫舫穿梭不息,似乎比以前還要多了好幾倍,兩岸酒樓的燈火晝夜不滅,在暗夜之中如同一條銀色的長龍,將一整條秦淮河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秦淮河上,隻有當初馬士英勾結南京勳貴造亂政變之時才稍稍沉寂了一番,就連當年左良玉兵臨南京之時秦淮河上依舊是燈紅酒綠、醉生夢死,如今大熙軍兩麵兵進,殘明有滅國之危,秦淮河兩岸卻如同與世隔絕一般,沒受到一絲影響。
說沒受影響也不準確,來此尋歡作樂的士子官紳比以往更多,不少平日裏端著架子、擺出清高姿態的官吏士人,也跑來秦淮河尋花問柳,大熙禁絕娼賭,凡朝中官吏,無論在職與否,隻要宿娼,一律開除公職、杖刑四十,情節嚴重者還會發配南洋。
不僅是官吏,學堂學子宿娼者開除,士紳宿娼者不得充任公職,就連平民百姓宿娼也免不了挨一頓板子,大熙治下的青樓基本已經全數關停,隻在西南一些管理相對鬆散的土司地麵還有青樓存在,妓女樂女也大多廢除了奴籍,統統遣散,任其自由擇業,年紀幼小或無法生存的便進入大熙專設的學堂之中改造學習。
如今大熙兵進江南,誰都知道殘明必然是要滅亡了,這秦淮河兩岸的青樓娼館、這河上的畫舫花船恐怕不久以後就將不複存在了,江南的風流人物,自然要來一場最後的狂歡。
秦淮河岸邊一座青樓中,韓阿六坐在一間小樓裏,靠著窗戶看著遊船如織的秦淮河,連翹在一旁煮著香茶,馬士英之亂中她也算立下大功,被小皇帝消了奴籍、賜了自由身和一些金銀,她如今在殘明算是民人,想去哪去哪,但連翹自然不可能隨心所欲,便用小皇帝賞賜的金銀買了一間青樓,自己當起了老板,這青樓也成了江南局在南京的固定聯絡點。
“再過一段時間,這間青樓也該關停了吧?”韓阿六抬頭看著天花板,微笑著說道:“到時候你就是真正的自由身了。”
“這麼多年了,還真有些不習慣……”連翹淡淡一笑,一邊煮茶一邊說道:“我這身子,便是消了奴籍,估計也沒人要了,天下抵頂,也不需要我了,日後去南洋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做些小生意過一輩子也挺好的,你呢?準備去哪裏?”
“自然是要回家去的,老母還健在,總得去盡盡孝……”韓阿六雙眼之中有些悵然:“也不知花兒……嗬,這麼多年了,早該嫁人了吧?以後能安安穩穩的過一生,挺好。”
連翹點點頭,為韓阿六倒上茶,轉移話題道:“事到臨頭,反倒心神不定,喝杯茶安安心,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你剛剛說傅宗龍回南京了?”
“是的,傅宗龍從揚州撤兵,兵馬暫時留在鎮江,他自己孤身一人回的南京……”韓阿六順著連翹的話頭說道:“勇衛營、忠貫營,參加了揚州之戰的明軍基本沒有隨他一起南渡長江,隻有忠義營等南軍隨他一起回了鎮江,但忠義營渡江之後便向江陰而去,如今在鎮江的……隻有兩萬餘南軍兵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