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算熱烈的席麵頓時冷了下去,鄭鴻逵舉著酒杯,麵上的笑容有些僵滯,正要低聲斥問宋獻策是不是要撕破臉,宋獻策卻又哈哈大笑著補充道:“但諸位還不是我大熙的官民,用不著守我大熙的規矩,你們隨意便是,我嘛,早有準備!”
說著,宋獻策朝一旁的清風招了招手,清風盯著桌上的酒菜口水直流,不情不願的從隨身的包囊裏摸出一壺淨水,又摸出油布包著的幾張粗劣的餅子擺在宋獻策麵前的桌上。
宋獻策隨手抓了一張,撕下一塊咀嚼著,一邊吃一邊朝周圍滿臉尷尬的官紳豪商們揮手道:“都動筷子,吃飯!鄭總兵布置這場宴席,想來也花費了不少精力時間,諸位不吃,是不是不給鄭總兵的麵子啊?”
那些官紳豪商轟然應聲,慌忙都提起筷子假裝吃喝起來,連個出聲的都沒有,所有人都在偷偷窺探著主桌這邊,宋獻策見他們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噗嗤一笑:“鄭總兵,這上海的官紳豪商,你調教的不錯嘛。”
鄭鴻逵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坐回椅子上,擺了擺手攔住準備倒酒的美婢,語氣有些不善:“宋掌院若是想要知道下官在這上海料理的怎麼樣,盡管相問便是,下官絕沒有欺瞞的心思,宋掌院又何必如此作態,落我鄭家的麵子呢?”
“鄭總兵,此話本掌院正要問你!”宋獻策喝了口水衝下嘴裏的餅渣,冷笑著問道:“鄭家與我大熙多有交流,知道我大熙是個什麼規矩法紀,鄭總兵先是在城外布置了那麼一場浩浩蕩蕩的迎接儀式,現在又擺下這山珍海味琳琅滿目的大宴,鄭總兵想要做什麼?準備把我宋獻策置於何地?”
鄭鴻逵默然一陣,滿臉堆笑:“宋掌院剛剛也說了,這上海還沒被大熙接收,算不得大熙的地盤,大熙的規矩法紀,管不到上海來吧?”
“上海暫時非大熙所有,但本掌院是大熙的官,到哪裏也得守大熙的規矩!”宋獻策冷哼一聲,也是滿臉堆笑:“鄭總兵,有些事還是攤開來說的好,試探來試探去,沒什麼意思。”
鄭鴻逵輕笑一聲,點點頭:“既然宋掌院這麼說了,下官也就坦誠些,下官奉兄長之命在上海開埠,這些年的經營,也積累了一些經驗教訓,上海這類商港,要做大做強,很多方麵就不能看得太細了。”
鄭鴻逵頓了頓,衝宋獻策問道:“宋掌院,下官問一句,若上海並入大熙,大熙的律法規矩,分田清丈、公審官紳這些政策,是不是也要在上海施行?”
“那是自然!”宋獻策毫不猶豫的答道:“分田清丈、公審有罪官紳乃是國策,自然要通行於全國上下,大熙的律法規矩,每一座大熙的城池,自然都要施行!”
“我等上海官紳豪貴擔憂的便是這一點!”鄭鴻逵搖晃著空酒杯,掃視著酒席中的眾人:“上海乃是開埠商港,商賈嘛,逐利為先,為了利益錢財,自然會不擇手段,殘明官場貪瀆成風、勒索成習,在上海這麼一座豪富的開埠港城當官,又怎能忍得住不吃拿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