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死!”
司銀玄幾乎是咬緊牙關說出這句話的。
花馥梔注意到,他看向沈栩茹的眼中,有著刻骨的恨意。
凡人在世,皆逃不過愛、恨、貪、嗔、癡,可偏偏這些都是修行路上的阻礙,也就是花馥梔希望司銀玄在踏入仙途之前斬斷的塵緣。
她有心想說點什麼勸勸他,但一想到這隻是一個尚未滿十五歲的人類小孩兒,她又放棄了說教。
算了,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以後慢慢教吧。花馥梔先這麼勸著自己。
未及片刻,雙目赤紅淚流不止的栗公公領著內務府的人進來了,沈栩茹又快速地換上了一副哀戚悲痛的麵孔,扶床痛苦哀嚎:“嫣兒!嫣兒!”
花馥梔勾了勾手指,牽動著司銀玄手腕上的銀絲,等他回頭看向她時問他:“還要看嗎?”
司銀玄搖了搖頭,聲音有明顯的沙啞:“不了。尊者,我們走吧。”
溯洄輪盤破碎,周遭人聲退散,他們還站在同一個地方,隻不過已是十五年後了。
司銀玄環視一周,看著那十二道溯洄之門,再抬起頭看著頭頂上血紅色的符咒,恍然間竟有幾分恍若隔世的感覺。
花馥梔卻沒想這麼多有的沒的,直接抬手一揮,陣眼處的符咒瞬間破碎,緊接著十二道溯洄之門隨之消散於無形。
她再度抬手起勢,輕念一聲“收”,散落在這間屋子裏的萬千微光從角角落落飛出來,聚攏於花馥梔的手心,她再輕輕一握,光影匿滅,屋中陷入了黑暗,隻有一側有些許光亮。
那是屋外的月光照到窗紙上,透過槅窗,形成了一個個方孔的光斑。
“走了。”
司銀玄還在愣愣地望著那些方形的光,忽然聽到花馥梔這麼說了一句,再一抬眼,他已經回到了京畿大營的營帳內,桌上燭台還在燃燒,但隻有半指長了,最多半盞茶的功夫就會燃盡。
他估摸了一下時辰,此刻應該是子時。而他們二人是在亥時過半之際離開的,也就是說,這一切發生才半個時辰左右。
“別傻站著了,睡覺吧。”花馥梔看著司銀玄說了一句,隨後自己向著案幾處走去。
司銀玄這時才有心思注意到她,卻見她臉色還是那麼煞白,嘴唇也沒有血色,連忙關切地問道:“尊者,你還好嗎?”
“沒事。”花馥梔在草墊上盤腿而坐,雙手掐訣置於膝上,雙眸輕斂,“隻是現在修為太低了,施展溯洄之陣有些勉強,調理一陣就好了。”
司銀玄自知幫不上忙,看了她一會兒後,安靜地躺到了床上。
不多時,營帳外傳來輕盈的腳步聲,司銀玄知道那是巡邏的士兵們發出來的。要是以往他根本不可能聽見,可如今萬籟俱寂,這點輕微聲響就顯得分外明顯。
司銀玄翻了個身, 腳步聲已然遠去,可他卻無半點睡意。
不止是沒有睡意,他隻感覺自己心亂如麻,思緒紛擾,那些過往一幕幕在他腦海中浮現,尤其是沈婉嫣死前那雙含淚望著繈褓的眼睛,彷如夢魘一般在他眼前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