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攜著興安與景和宮報信的小宦官匆匆離去。
禦書房內,頓時隻剩下王振一人。
王振的心怦怦亂跳。
興安說出口的那半句話,猶如咒語般,不斷在耳際循環縈繞。
“於禦史奏請聖上撤掉太後垂簾......”
於謙竟是上奏,想要剝奪掉張太後的垂簾聽政權力?
王振腦袋不動,一雙眼眸向上撩起,死死盯著禦案上的那封奏折。
好奇心作祟。
心頭猶如有千萬隻螞蟻在爬,心癢難搔。
於謙兩次彈劾,扳倒盤踞戶部三十年的夏原吉,已是一戰成名。
就連深宮之中,也都傳遍於謙的名聲。
一個個可謂聞於謙之名色變。
如此鍥而不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惡犬,誰都怕被他盯上。
於謙的這封奏折,裏麵具體是怎樣寫的?
王振死死按捺住心中好奇。
可那一點點堅持,很快搖搖欲墜。
進宮不久,在被安排到坤寧宮服侍靖皇後之前,頂頭上司、司禮監秉筆太監金英曾帶著自己覲見張太後。
當時張太後那番意味深長的話,如今倏然清晰起來。
“王振是吧?”
“哀家聽說你之前曾是秀才,特意把你提拔上來。”
“從今日起,好好侍候皇後,若有看到什麼礙眼的東西,記得告訴金英。”
“皇宮大內,大明天下,宦官以千萬計,能脫穎而出成為四司八局十二監執掌者,不過寥寥。”
“王振,哀家看好你。”
原來,張太後早就預料到今日的狀況。
張太後讓自己侍候皇後,就是讓自己成為太後的耳目,幫她留意皇後和皇上的動靜。
王振心頭狂跳如擂鼓。
這封於謙上奏請撤太後垂簾的奏章,太重要了。
若能將這封奏章偷偷傳遞給太後,自己一躍成為執掌一部的大太監,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若將奏章偷走,恐怕不用兩天,自己的項上人頭就會不保。
王振目光死死盯住奏章,須臾不離。
心頭越跳越快。
猛然!
王振想到個主意。
腦袋不動,眼珠滴溜溜亂轉,在禦書房中一一掃過。
確認禦書房中隻有自己一人,王振倏然動了。
如同一隻靈活的耗子,王振躥到禦書房門口。
悄無聲息把房門拉開一條縫,將腦袋探出外麵。
轉頭左右打量許久,確定禦書房附近沒有宦官宮女走動,終於定下心來。
富貴險中求!
如今正是天賜良機。
王振將禦書房門扣上,躡步來到禦案前,伸出劇烈顫抖的手,打開奏章。
一眼掃過,王振差點暈了過去。
隻見奏章上密密麻麻蠅頭小字,估摸著洋洋灑灑數千言。
王振原本還打算把奏章記下,去到張太後麵前背誦出來。
可這麼多字,哪能全都記住?
一不做二不休。
王振已經入魔。
戰戰兢兢拿起朱瞻墡用的狼毫小管,抽了張上好的禦用宣紙鋪開。
照著於謙的奏章,依樣畫葫蘆,將內容快速抄到宣紙上。
終於抄完,王振顧不上酸痛欲斷的手腕,拿起宣紙拚命鼓腮猛吹。
希冀墨汁盡快幹掉。
直吹得王振腦袋一陣陣發暈,腳下虛浮。
好在似乎老天都在幫他。
如此之久,竟沒有一個人敲響禦書房之門。
王振慌慌張張將宣紙折好,塞入鞋底之中。
又反複確認奏章和狼毫小管放歸原處,這才去將反扣的禦書房門開啟,站回原先位置低頭靜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