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時間過的真快,幽州之戰已經過去十餘年了,李存勖看著鏡中自己無神的眼睛、疲憊的臉色、鬢間的白發,歎了一口氣,太平宮內的宮蠟滴淚如雨,洛陽城內的無邊夜色如水。
風從遠處刮來,在宮殿內跌跌撞撞,找不到方向,一直嗚咽嗚咽的叫著。
酒在杯中,卻怎麼也喝不醉,人在夜色中,卻怎麼也睡不著。
如今自己做了大唐的皇帝,成為這天下至高無上的王,站在萬人中央,站在萬萬人之上,卻沒有了昔日的快樂,有的盡是無窮無盡的煩惱。
朝廷派去征伐西蜀的郭崇韜又發了緊急軍報,核心就一個字,讓朝廷籌集軍費。
而魏州那邊傳來情報,說最近也不太平,因為軍餉沒有及時發放,魏博牙兵又有了叛亂的跡象。
魏州是龍興之地,不能亂?派誰去鎮壓呢?派大總管李嗣源去是最合適的,他是番漢馬步軍大總管,在軍中威望很高,堪比平定安史之亂的郭子儀、堪比三國時候曹魏的司馬懿。
威望很高?威望很高!!!可這是自己最不願意看到的,李嗣源去很合適,可他也是最危險的人。
匹夫無罪、懷璧有罪,軍中的威望是一把雙刃劍。
李嗣源會成為忠於唐室的郭子儀呢?還是會成為篡奪曹魏江山的司馬懿呢?
這是個問題?這問題後麵還有一個核心的問題?軍費從哪裏來?
最近召開的幾次禦前會議,都擱置在沒有軍費的問題上。
宰相豆盧革等一班重臣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把心思放在了皇宮的內務府收入上。
這可是自己多年的心血啊。雖說這整個天下就是自己的,可也不全是自己的,國庫的錢滿朝官員都在盯著,花一分一毫都要有個說法。
取得天下三年來,各地就沒有風調雨順過,這裏水災,那裏旱災,這一年來京師附近一直滴雨未下,各地都等著國庫的錢。
可國庫早就入不敷出了。
而隻有內務府的收入是自己的。也不僅僅是自己的,宮裏劉皇後等後宮嬪妃、眾多宮女太監、還有梨園那一班優伶,還有平時對臣民的賞賜,還有、、、、、,都指望著內務府的收入。
可那一班重臣不去想別的辦法,偏偏把主意打到內務府收入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群廢物,聽著豆盧革的奏陳,李存勖半晌沒說話。
好在劉皇後及時解了圍,領著幾個年幼的皇子在重臣前麵哭了一場,扔出兩個洗臉的銀盆、幾件頭飾鬧了一場,才替自己解了圍。
雖然這行為有傷皇後威嚴,有點不太體麵,但想到豆盧革那一班重臣尷尬的如同打了雞血的臭臉,李存勖不覺笑出聲來。
可笑完後,又陷入無別的苦悶中,沒錢的問題還是一個大問題。
要是張承業在就好了,七哥活著的時候,自己何曾為軍費的事情發過愁。
七哥活著的時候,自己隻需要快刀怒馬即可,隻需要帶領河東騎兵征戰天下即可。
那時候就是麵對強敵契丹、麵對大梁精兵,自己又何曾憂愁過。
當年征戰天下的時候是何等的快意、、
洛陽城的夜色如水,在如水的夜色中,李存勖又沉浸在昔日的榮光中。
914年,在南破大梁、北平幽州後,承德、義武節度使王榕、王處直相繼派遣使者到晉陽,推舉晉王李存勖為尚書令,以唐朝皇帝的名義號令天下。
那時候李存勖的目標很清晰,北麵要狠狠打擊契丹,讓其不敢南下而牧馬,南邊要滅了朱氏的大梁,恢複大唐江山。
在晉陽,鼓勵農桑、發展經濟的事情由張承業負責,厲兵秣馬、沙場練兵的事情李存勖由親自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