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任他強,明月照大江,他橫任他橫,清風撫山崗,任圜原想著安安穩穩退休算了。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離家五十餘載,在磁州頤養天年也挺好。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權力場的遊戲,不是你想退就能全身而退的。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在磁州安穩悠閑的日子不到一年,京城就派來了奪命使者。
使者帶來了皇帝的詔書,大意是任圜與汴梁宣武軍節度使朱守殷串通謀反,按律誅滅三族。
任圜先是很震驚,然後很快就釋然了,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呢?
任圜召集全體族人,舉行最後一次家族聚會,吃完以後,大家黃泉路上相伴,也不寂寞。
聚會上,全是美酒佳肴,山珍海味。
參與的人剛開始還淒淒慘慘,後來看到任圜神色自若,宛如沒事人一般,大家就放開了心胸喝。
古往今來,又有那個人不走黃泉路呢?無非是先走和晚走的問題。
人生一世,痛快過就好,過把癮就死也未嚐不可。
任圜家族是將相世家、書香門第,大家把生死這些事看的也很淡。
在陪使者喝酒的時候,任圜邊喝酒邊詢問朱守殷謀反的事情,生死雖然看淡,但死也要死個明白。
對任圜淡定的表現,使者很是欽佩,真名士自風流啊。
對於將死之人,又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呢?
“當今天子得大位後,升朱守殷為中書門下平章事、河南尹、判六軍諸衛事,第二年又改任宣武軍節度使,駐守汴梁。這些舊事,任使相應該知道?”使者徐徐說道。
任圜點了點頭,這些事情自己都經過手,原是梁朝舊臣的朱守殷不是什麼君子,為人圓滑,自己任宰相的時候,他可沒少給自己送禮,吃人嘴軟、拿人手段,自己向天子舉薦朱守殷,天子對這個人並不認可,說是其是反複無常的小人一個。
“今年九月,天子一時起意,準備出巡汴州,朝野上下都認為是要對付地方藩鎮,其實大家是誤解天子了,天子仁厚,又怎麼會對付鎮守各地的封疆大吏呢,隻是巡視一下各地的收成。”使者歎息道。
任圜微微笑了一下,是的,天子仁厚,但天子又何嚐不想削弱地方藩鎮的勢力呢!隻是天下初定,尚沒有輕動,記得當時與天子定策消藩——先平魏博、次定川蜀、再掃南方,汴梁的朱守殷隻是開胃小菜而已。
可如今,自己已經置身事外了,不僅僅是置身事外,馬上就要陰陽兩隔了。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壯誌難酬,恩義全無,任圜不禁感到一陣悲涼,喝了杯酒壓住心裏的萬千感慨。
“可朱守殷聞訊大驚,他覺得天子要拿他開刀,就召集手下將佐商議。都指揮使馬彥超不同意,判官孫晨勸他先下手為強,朱守殷痛下決心,就殺了馬彥超,閉城拒守。群臣建議天子發兵征剿,天子不忍心,命宣徽使範延光前往勸諭,朱守殷不聽,範延光向天子建議‘不若早擊之,則汴城堅矣,願得五百騎踏平汴梁’”。使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