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很短，白雲蒼狗，瞬息之間。
但十年又很長。
長到足夠蘇橙冉看著齊裕和齊蓁蓁從兩個隻會跟在她和齊晟屁股後麵跑的小屁孩長成少年少女。
齊晟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和蘇橙冉說過話了。
蘇橙冉每天都在睡覺，醒來就是用藥吃飯，然後繼續陷入昏睡。
太醫們都說蘇橙冉的身子估摸著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齊晟在盛怒之後心中隻剩下了無盡的惶恐。
他太怕了。
他怕看到帶著死氣的蘇橙冉，他怕蘇橙冉就此徹底離開他。
他日複一日地責怪自己，為什麼當初沒有保護好蘇橙冉，為什麼讓她受到了那麼多傷害？
他跪在蘇橙冉的床邊，不斷祈求她醒過來。
從不信鬼神的太後看著齊晟痛苦的模樣，在寢殿中立起了佛像，她日夜抄寫佛經，向上天禱告蘇橙冉能活下來。
齊裕和齊蓁蓁也都不鬧不吵了，他們默默守著蘇橙冉，就連哭都要去外麵小聲哭，因為如果吵到母後，父皇會懲罰他們跪祠堂。
蘇橙冉在睡夢中時曾聽到兩個小家夥蹲在牆角，喃喃細語。
“皇兄，我好怕，他們都說母後病不好了。”
“妹妹別怕，母後一定會好的！她舍不得我們！”
“對！母後也舍不得父皇，她一定能好。”
齊蓁蓁握住蘇橙冉的手，糯糯道：“母後，要醒過來，不要睡了，繼續睡下去，父皇會生氣的，父皇生氣很可怕的。”
不僅兩個小家夥覺得可怕，就連朝中的大臣們也俱是戰戰兢兢。
齊晟這個月殺的人太多了，有些明明隻是小事，卻也見了血。
大臣們都不太敢說話了，怕觸及這個黴頭。
蘇橙冉覺得再這樣下去，齊晟真的要變成一個暴君了。
可就她那1點體質，她想起來也起不來。
時光荏苒，又是中秋，蘇橙冉驀然睜開眼睛，從床上起來。
瑞雲去熬藥了，齊裕和齊蓁蓁應該是去陪太後用晚膳了。
蘇橙冉長歎一口氣，看來今日就是她最後的回光返照了。
蘇橙冉換上了一襲紅衣，走出寢殿之外，惠風和煦，滿天紅雲，金燦燦的夕陽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暈。
蘇橙冉輕笑，秋來秋去，隻是來年的秋天，齊晟便見不到她了。
“冉冉！”齊晟剛走進坤寧宮，就看到蘇橙冉居然站起來了，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跑了過去。
蘇橙冉被齊晟擁入懷中，手指輕輕撫過他的麵頰：“齊晟，你瘦了。”
齊晟不僅是瘦了，他雙眼泛青，下巴上掛著郗歐的胡茬，麵容憔悴頹廢，甚至兩鬢處還隱約長出了銀絲。
“冉冉，上天是不是原諒我了？他願意讓你繼續留在我身邊了。”齊晟哽咽道。
蘇橙冉隻是微笑：“齊晟，我想出宮走走，這宮裏太悶了，今日不是中秋嗎？你帶我去看燈會吧。”
齊晟愣住，突然想起那個中秋蘇橙冉也是一身紅衣站在自己麵前。
他鼻尖微微發酸：“好”
……
中秋月，偏皎潔，又是一年團圓。
圓月之下，蘇橙冉勾著齊晟修長的手指，在歡鬧的人群中竄來竄去。
猜字謎，放河燈，高樓之上鬥酒論詩，市井之內歡歌豔舞，好一出氣派景象。
蘇橙冉買了根糖葫蘆，隻吃了一口便塞給了齊晟，太甜的東西她吃不慣。
蘇橙冉遙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不禁感歎：“齊晟，真好！”
齊晟心中這些日子的陰霾因為蘇橙冉的笑容稍微消散，他笑問：“什麼真好？”
蘇橙冉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嬌媚的笑容中帶著無限柔情：“你很好，齊晟，你是個好皇帝。”
“良辰美景，天下太平，這不就是我們最開始的夙願嗎？你吃了那麼多苦，才坐上了這個位置，齊晟，你沒有辜負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