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從窗欞透進房間時，衡越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隻感覺自己泡在水裏，溫涼的水滋潤著他身上的傷痕，讓他非常舒適。
他從水中抬起頭來，發現自己正泡在一個浴盆中，周圍是從沒見過的華美裝飾。
這是哪兒？
蘇橙冉捧著一個小花瓶走了進來，看到水缸裏的鮫人醒了過來。
一人一鮫四目相對，衡越眸中明顯有著慌亂和恐懼。
蘇橙冉連忙“噓”道：“我是偷偷把你救回來的，你別喊，我不是壞人。”
她走過去，把花瓶中的靈液倒進了浴盆中。
“這是我讓阿羽從庫房裏偷來的，聽說對妖人有好處，你不難受了吧？”
衡越愣愣看著眼前的女孩，不禁問道：“你……為什麼要救我？”
他被人類捕獲後，一路輾轉，被變賣了很多次。
正如阿娘所說，人類是非常非常可怕的生物。
而且他們很會說謊。
之前有個富商救了他，還為他療傷，會不把他關在籠子裏，衡越都以為自己這次總算遇到好人了。
但自從那個富商知道他不會哭後，就變了臉，天天打罵他，最後把他又賣給了別人。
一想到這些，衡越縮到角落裏，渾身顫抖：“我……我不會哭，沒有珍珠，你騙我沒有用的……”
蘇橙冉看著衡越那雙鮮紅的血眸，微微頷首：“我聽阿羽說鮫人的眼睛應該蔚藍如海，留下的眼淚都會化作珍珠，你不會哭是因為你的紅色眼睛嗎？”
衡越雙臂環抱住自己：“我不知道，我一出生就是這樣的。”
他的雙眸被族人視為不祥之兆，族人逼迫他的娘親將他殺死，娘親不願意，便同他一起被族人驅逐出了冥河，帶他在一個海邊的小漁村生活。
可娘親與村中的一個漁夫相愛了，他們成親後，因為一場海嘯，漁夫家裏的東西都被吞沒了。
漁夫萬念俱灰，便要投海自盡，他的娘親為了留住漁夫，隻能暴露了自己是鮫人的事，她在漁夫麵前大哭一場，眼淚化作一顆顆晶瑩飽滿的珍珠。
漁夫見狀大喜，帶著珍珠去市集換了許多錢糧，一家人也搬去了鎮裏。
但人都是貪婪的。
有了這麼輕鬆的來錢手段，原本勤勞踏實的漁夫也變得好逸惡勞，他還染上了賭錢。
隻要輸光了，漁夫就會回去逼著娘親流淚，娘親哭不出，漁夫就會用鞭子打罵她，讓她痛苦不堪。
在衡越的記憶裏，娘親自從搬到鎮上後，日夜啼哭，再沒有笑過。
待她終於哭瞎了眼，雙眸隻能流出鮮血後，漁夫便剝了她的皮賣給了收購的富商們。
因為鮫人皮做成的人魚燈可以永不熄滅。
娘親以前和他說，隻要有愛，就可以跨越這世上的一切鴻溝。
假的。
娘親被騙了，在人類眼裏，隻有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被關在籠子裏的衡越永遠無法忘記娘親在自己麵前被屠宰的樣子，在人類眼裏，他們和貨品沒什麼區別。
漁夫還捧著那張皮特意走到他麵前，見他不哭，漁夫便罵道：“親娘死了都不哭，沒心肝的東西，果然是畜生！”
此後，漁夫用了很多手段折磨他，衡越很痛，很累，但他不知為何，始終沒能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