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橙冉把阿泰的事完完整整和崔觀止說了一遍。
他們的相遇,他們的離別;
他們如何一同攜手在戰場上出生入死;
他們又如何伴隨星月高歌歡暢……
蘇橙冉能感覺到,腕間的阿泰隨著自己的話語,情緒起起伏伏,十分激動。
反而她眼前的崔觀止麵色平靜,仿佛就是在聽一個奇幻的故事。
待蘇橙冉說完,崔觀止輕笑一聲:“這是你打算寫的話本嗎?”
“我覺得還是崔景傑那些故事更有意思。”
果然……蘇橙冉並不意外,她眉尾輕挑:“崔觀止,如果你是公子泰,你會被這位癡情的女子感動嗎?”
崔觀止思索一番,微微搖頭,坦然道:“雖然我隻能從你的隻言片語中了解那位公子,但我能感覺到他不是會耽於兒女情長之人。”
“他對那位蛇女和其他下屬並無不同,他們都是他可以同生共死的戰友。”
“他心中有愛,但那是對天下的大愛,這種人的感情是不會單獨屬於一個人的,他的心誌也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
“如果我是公子泰,我應該也不會想記起這些事了。”
“畢竟……”崔觀止喝下一口冰涼的白水,從喉嚨中溢出一聲低微的笑意,“誰願意回憶中隻有累累白骨和被鮮血染紅的沙場呢?”
蘇橙冉微微皺眉,她隻覺得腕上的銀鐲冰冷刺骨,耳旁似乎有隱約的哭聲。
崔觀止笑問:“殿下聽了我的回答打算給這個故事一個什麼結局?”
蘇橙冉反問:“你喜歡怎樣的結局?”
崔觀止指腹輕點桌麵,他沉吟片刻,說道:“崔景傑說的那些故事每一個到頭來都是悲劇,美人白頭,英雄遲暮,將軍意氣不再風發,癡情兒女不得相守……”
“我本想讓殿下給這個故事寫個好結局,但又想不出來怎樣的結局對於他們算好。”
“若讓那位公子想起來這些事,又並非他所願,本不能白首,又何苦相思?”
“千算萬算,或許也隻能是遺憾罷了。”
蘇橙冉嗤笑一聲:“人生已經處處遺憾,難道連個故事也不得圓滿嗎?”
她起身喝道:“要我寫,我就要這條青蟒騰雲而上,直飛九天!”
“要她不耽於情愛,羽化為龍!”
“憑什麼女子隻有沉溺情愛值得被憐惜和懷緬?”
“她不應該被人可憐,也不應該覺得遺憾,她就該擁有至高的力量,然後被人仰望。”
“直到最後人們會口口相傳,不是她求而不得,而是那個男子配不上她才對。”
“世間的人都想用甜美的愛將她們拖進深淵,我就要用權勢將她們高高捧起!”
崔觀止沉默半晌,最終雙手相抵,為她鼓掌:“可惜沒備好酒,不然當真應該與殿下共飲一番了。”
他起身,與蘇橙冉相視:“殿下春日告訴我的那席話我還記著,殿下也應該還記得我的答案。”
“我心不移,不知殿下何如?”
秋風習習,從兩人身側吹過,帶著淡淡的桂香。
蘇橙冉看著熹微的晨光映進崔觀止琥珀色的瞳孔中,明明是同一張臉,同樣的清晨,她卻能清晰地感知到崔觀止與崔景傑的差別。
就像她與崔景傑的差別。
“係統,你這次好像真的贏了。”她在心中輕笑一聲。
崔觀止不會愛上她,就像她也從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她完不成這個任務了。
蘇橙冉唇齒輕啟:“君心不移,吾誌不改。”
那個春日,她同崔觀止說:“你不想當這個皇帝,我就與你做一筆交易,我能幫你堂堂正正離開燕京,不做大朔的帝王,隻做崔觀止。”
崔觀止莞爾:“那條件是?”
蘇橙冉輕撫他的鬢發:“配合我,跟隨我,然後……愛上我,崔觀止,我需要你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