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說,舒音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半分的波動。
若是尋常女子,聽到了這種話,估計就會覺得信了個幾分。
可舒音不是尋常女子,她那顆心可並沒有那麼軟,也沒有那麼輕易便相信久別重逢的這隻狼的鬼話。
她隨意撚起一塊糕點,咬了一小口。
甜甜軟軟的糕點皮在她口中化開,加了春日特有的桃花瓣,一時間便滿嘴桃花香。
阿翠端了木托盤進來,給兩人倒上茶,又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將空間留給兩人。
舒音慢條斯理吃著手中的糕點,又喝了一口溫茶潤喉,這才說道,“你這話說的還怪好聽的。”
她尾音向上挑著,眉眼也揚起來幾分,模樣頗為明媚,“真的假的?像是騙人。”
邵妄被她一副“我不信”的樣子搞得一噎,卻沒有再給什麼鄭重承諾。
畢竟承諾這種東西做不得數,比起比紙還薄弱的承諾,邵妄更想用以後的行動證明自己。
“真的”,他聲音微沉,烏黑的眼瞳十分認真地看她,一字一頓,“我不對別人低頭。”
他的話音落下,舒音忽然想起若幹年前的冬夜,雪地裏刺目鮮紅的鮮血,像是一團火焰,像是草原的太陽。
被繩子死死捆在樹上的小男孩坐在雪地裏,被劃破的手掌被迫壓在雪地中,暈出一大攤深紅。
可小男孩似感覺不到痛,仰著頭想看看天上的月。可月亮被雲層遮住,隻露出一點輪廓。
今夜大雪,似是整個冬季頂頂寒冷的天氣。
長公主府內燈火通明熱熱鬧鬧,而離這不遠處不太起眼的樹下,卻綁著一個眼巴巴想看月亮的孩子。
鮮血順著眉骨弄花了那張精致秀氣的小臉,流過眼睫,根本睜不開眼,更看不到月亮。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裏竟然會有如此之多的血,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死在這裏。
死在這個風雪交加的夜。
死在連月亮都看不到的夜晚。
意識要模糊的前一秒,他閉上了眼,害怕又絕望地準備直麵死亡。
可耳邊傳來的腳步聲卻讓他雙眼睜開了一條縫,那女孩攜帶著浸了寒氣的茉莉香,站在了他的麵前。
眼前驟然一亮,她手中提了如今中洲女孩子們最喜歡的兔兒燈。
突然的亮光讓他瞳孔微縮,試圖睜大眼睛看看麵前的人到底是誰。
可鮮血的存在讓他無法一直睜眼,他狼狽且警惕地眯著一隻眼看她,看她蹲下身與他平視。
“你是誰?你怎麼被捆在這裏?”
女孩的聲音軟軟,一張巴掌大的小臉被鬥篷的白毛簇擁著,桃花眸清亮,顯得靈氣逼人。
離的近了,她身上的花香更濃,可這味道卻絲毫不膩,染了漫天大雪之下的寒。
彼時的小狼崽雖弱,但凶狠。
他扭過頭,不想與這樣幹淨如冰雪的小人對視,仿佛這樣,便不會顯得自己過於難堪。
本以為小女孩會轉身就走,可誰知,那兔兒燈竟被她放在了雪地裏,將地麵的雪都映得發暖。
小舒音輕微地“嘁”了一聲,卻絲毫沒有嘲笑的意思,顯得更可愛了。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絲帕,伸出小手將小邵妄臉上的血擦幹,可卻在看清眉骨之上的傷的時候,震驚地縮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