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渾渾噩噩的過了好些天,即便早已在一次次的重逢與分別中明白了宿命,知道命數不可改變,可是他還是控製不住。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人生八苦,他和陸鳶都一一經曆過。
曾聽聞,八苦以愛別離為最苦。
最開始的他對此還嗤之以鼻,如今再度回首,一切早就安排好了,甚至是,他就是命運的推手,是他一次又一次把陸鳶推向了既定的結局。
魚在水中遊,是尾也是頭。如果他能早點明白,是不是結局會不一樣。
“陸鳶,我們是不是不再相見了。”他眼含淚水,眼底是壓抑的痛苦,他的五髒六腑都在痛,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都仿若利刃,一刀又一刀地紮進他的心口,痛徹心扉,鮮血淋漓。
他掩麵痛哭起來,相隔千年的愛意,空待成永恒。
外麵下著雨,他還是出去了。
原本車水馬龍的街道變得冷清寂靜,雨水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他身上,他渾然無覺般麻木地往前走。
思緒不受控製地想起那個人,那張笑臉。還有同今夜相似的那個雨夜,他答應過她陪她困於深宮度過一生,他還是食言了。
“陸鳶,你會怪我嗎?”他低喃出聲。
忽然,漆黑的夜裏,一座明亮的複式古樓立在前麵,牌匾上是“忘憂閣。”
他自嘲地笑笑,以為是酒館,便抬腳踏了進去。
“客人你好。”
入目是一個著紅色旗袍的麵容姣好的女子,沈不言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好。”他輕輕扯了扯嘴角帶著笑意打招呼,不曾想此刻他的笑比哭還難看。
“入此處者,便是有緣。忘憂閣可為您解疑釋惑,亦可填補缺憾,隻需支付相同價值的東西即可。”
女子輕挑眉眼,定定地看著沈不言。
沈不言沉默地坐了下來。
“填補遺憾,真的可以撫平一切遺憾嗎?”他猩紅著眼,抱有一絲虛無縹緲的希冀。
“自然,隻要先生支付得起,我們無憂閣自然能做到。”
“有一個人,她還在等我,可是我走丟了。家仇國恨,天下大義,還有不可逾越的千年時光,難道都可以填平嗎?”
他無助地笑著,眼淚卻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若是不能,先生是如何回到千年之前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她的。”女子微微一笑,溫柔且充滿力量。
“我想再見她一麵,想和她共度一生相守白頭,所有的艱難困苦都想和她一起走。”
“你也可以做到嗎?”沈不言凝視著眼前的女子,擲地有聲道。
“自然可以。”女子莞爾,“不過,你要抵押相同價值的東西。”
沈不言怔愣片刻,“什麼是相同價值的東西?”
“它在你心裏是與之重要的,或者是它價值連城。”女子倒是痛快的給他解答。
沈不言沉默,而後拿出隨身攜帶的玉佩,“它帶我見到了她,現在,它還能帶我去見她嗎?”
“自然可以。”女子笑著點頭,把玉佩收入身後的檀木櫃子裏。
“先生,留在那裏陪她生生世世,你可願意。我提醒你,此諾一旦立下,便不可更改,若是有一條你違背諾言,靈魂將永生永世被無憂閣驅使,直至下一個接替你的人出現。”
“你可願意?!”
沈不言沒有任何猶豫,痛快點頭,“我願意。”
縱使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因為前方,有一個他想念很久的人。
有一個人,等了他太久了,他要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