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太監慌了,掏出瓶子手哆哆嗦嗦半天沒打開,陸公公眼睛眯了眯,一把奪過,打開軟塞,直朝著寧楹潑去——

黑狗血不偏不倚,正濺入到寧楹的眼睛裏,仿佛水滴漸入油鍋,發出滋滋的聲音,燙得她魂魄一顫。

寧楹靈魂震痛,捂著眼睛忍不住一連後退了兩步。

視線受阻,她看東西變得一片模糊,隻隱約看到小太監又從袋子裏拿出一張黃符。

“快丟給我,我定要她魂飛魄散——”陸公公尖細的嗓音在夜色中驟然拔高。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著黃符打來,一個黑影忽然竄了過來。眼睛冒著綠光,從寧楹的屍身上略過——

“喵——”

兩個太監對視一眼,臉上神情驟變!

黃符飄下,哪裏還有寧楹的魂魄?

陸公公臉色難看至極,掐指一算:“陰年陰時陰曆生,陰月陰日陰時死,雨夜含冤枉死,又是天雷劈魂,黑煞附體……”

“魂魄不滅,定會重生複仇,快,快將黑貓尋來,亂棍打死!”

“若不滅了她,到時候公主責怪起來,你我吃不了兜著走。”

此時附身在黑貓身上的寧楹貓在臨近巷子的角落裏,聽著兩人的腳步聲一步步逼近,她緊張地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五步,四步,三步……

眼看著兩人距離她藏身之地隻有一步之遙,寬闊的街上忽然傳來馬車的聲響。

兩個內侍腳步定住,小太監耳朵豎起動了動,驚愕道:“一二三……五匹馬?公主親臨?”

大曦規製天子駕六,諸侯駕五,卿駕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除卻太子與晉王,當今能駕五匹馬車的,也唯有深受皇寵的永平公主了。

陸公公呼吸急促,低聲對小太監叮囑道:“如今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想活命,永平公主麵前切忌不能流露出半點口風,否則……”

小太監打了個哆嗦,連連點頭。隨著兩人說話的功夫,馬蹄聲更近了。

兩個人立刻走出了小巷,麵帶笑容,跪地叩拜。

寧楹鬆了一口氣,想到始作俑者永平公主,恨得眼睛幽光更盛。

她顧忌這兩個會術法的太監,不敢跟得太近,隻能慢慢在小巷探出頭,窺探著外麵。

一個清冷又慵懶地聲音響起:“事情辦好了?”

“啟稟公主,芙蓉鎮最近流寇四起,事不湊巧,小李狀元的未婚妻於上京途中,遭遇流寇,不幸遇難……”

隻聽一聲嬌笑,女子不客氣道:“好,好一個不湊巧。嗬,敢跟本宮爭男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骨重幾斤幾兩……來人,將屍體拖出去,剁碎喂狗!”

寧楹身上的毛再次炸起,貓爪在地上劃下深深地痕跡。

——這永平公主簡直是霸道至極,欺人太甚,無法無天。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一陣大風吹過,天地之間飛沙走石,還沒等太監近寧楹的屍身,便被吹倒在地。

“廢物!”永平公主轉頭吩咐道:“你們二人去。”

陸公公二人起身,沒等邁步,也照舊被大風刮得一個踉蹌,原地跪倒。

永平公主麵沉如水,冷笑著放下了簾子:“無趣。罷了,回宮。”

馬車嗒嗒聲響起,地上跪倒的陸公公以及小太監剛要跟上,前方忽然出現一個高大身影,擋住了二人去路。

寧楹隻見巷子裏倒影的影子,高個兒身影一個抬手,接著便是哢嚓兩聲。

兩人下巴被旋擰,身體頃刻間如下了鍋的麵條一般,軟軟倒地。

高個兒太監這才不緊不慢地走到馬車前,微微欠了個身。

馬車裏再次傳來永平公主的聲音:“此事不能被李郎知曉。所以隻有委屈你們二人了。要告,便隨那個賤人一起,去地府閻王那狀告本宮吧。走!”

寧楹看著馬車軲轆轉起,車穗輕輕搖晃著。

她眼睛受傷,看不清永平公主的臉,卻將她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她憤怒地想要追上去,可一陣大風刮倒了她,她剛起身,馬車已經消失在了路盡頭。

天上又淅瀝瀝地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