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鄴四十四年,六月末,夜風中隱隱浮動著一絲絲血腥氣。
女子倚靠在床邊,她凝眸望著柵欄一株正凋謝的牡丹花,勾起一絲嘲諷的笑容。
本是桃李年華的她,雙頰凹陷,雙眸無神如同河蚌渾濁不堪,粗糙枯黃的皮膚泛著酸氣,放眼瞧去,形似枯槁,似那虛弱顫巍的老婦人,了無生氣。
她伸出一截枯枝般的手,抵住烈日炎炎的光線,心中湧起無限悔恨與痛苦!
奈何毒已入心,藥石無靈!
誰能想到她曾是上京李將軍府最高貴的嫡女,又是昌平侯府世子江川的正妻,正兒八經的侯府世子夫人。
如今卻像一條死魚被丟在這陰暗潮濕的下賤馬房,絕望等死。
“嗬,這不是我那尊貴無比,人人豔羨的好姐姐嗎?怎麼如今淪落成這副鬼樣子···連院子裏的母雞都不如?”
惡毒嘲諷的話如毒蛇信子一點一點侵蝕著李颯颯的心誌。
她抬頭,枯暗無光的眸子裏怒射出熊熊烈火、滔天恨意·····
麵前這個珠翠滿額,金銀裹身,天天裝作柔弱白蓮花的嬌媚女子,不正是她素日裏最疼愛嬌寵的好妹妹李媚兒嗎?
“姐姐,你看,妹妹今日這身裝扮好看嗎?”李媚兒捏起她的下巴,笑意盈盈的說道。
那是本該屬於她的誥命夫人衣冠,端莊貴重,此刻正穿在仇人身上,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
“李媚兒···,你這個毒婦···噗···”
李颯颯急火攻心,怒罵中血氣翻湧,一口鮮血直撲李媚兒的麵門,眼睫。
李媚兒卻是不懼,眼眸裏開出毒辣火烈的罌粟花,“是不是到死都想不到!千嬌百寵的好妹妹勾引了自己的夫君,竟還登堂入室做了這侯府至高無上的的女主人,就連母族親人都要為了權勢利益站到她的背後,李颯颯,這場仗終究是我贏了,而你隻配與牛馬為伍,最終孤獨悲慘的死去!”
為什麼!李颯颯想不通,曾經那個跟在她身後,柔弱不能自理的好妹妹,是何時有了如滔天洪水般的毒辣恨意······
她自問從未虧待過,這位出身卑賤的庶妹。
李颯颯無力仰倒在潮濕發臭的稻草堆上,不甘心的盯著麵容姣好的李媚兒,眸中痛心難過席卷一切,豆大淚珠順著臉頰蜿蜒而下,“李媚兒?我待你不好嗎?”
李媚兒輕笑一聲,似是聽到天大笑話,忽又發覺她瀕死到頭,絕望眼眸中還帶著一絲絲憐憫,不由得臉色一白,似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
她豁地站起身來,眸子轉瞬凶狠如蛇蠍,厭惡道:“別用你那憐憫的眼神看本夫人,我覺得惡心,你給我滾開!”
說罷,一腳狠狠踹開,平日裏她無數個難眠夜晚羨慕又嫉妒的對象。
李颯颯隻覺眼前一黑,思緒飄忽到很久以前,胸口的疼痛讓她無法呼吸,精神上的煎熬如同鐵鞭一遍遍抽打著她的靈魂。
她後悔了,不該不聽母親的話,偏袒憐惜了這個麵如白蓮,卻滿腹陰謀詭計的低賤庶妹。
活該淪落到,如今這般,萬劫不複的地步!
隻是她再也沒有機會,去母親墳前磕頭請罪,隻剩滿心後悔與無盡痛苦!
“江川!”李媚兒眉眼驟然舒緩,眼尖發現自家夫君從前院尋來,便立馬換了一副善良柔弱的模樣,“我···我知道自己不該來的,可···畢竟她是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