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旅社三樓,羅為英抬手看了下表,已經十一點鍾,當時袁老板告知他在今天或明天上午,會有人到旅社與他相見,現在上午馬上就要過去,想到下午還要會同神槍李和陸亭到中央巡捕房,他不免有些心急,踱著步子在屋內來回走動。
第三根煙剛燃上,就聽見“梆梆”的敲門聲。羅為英摁滅香煙,湊到門前,低聲問道:“哪位?”
“煙紙行袁老板給你捎來東西。”
羅為英繃緊的心弦終於放鬆下來。
進來的中年男子麵色白淨,不大不小的眼睛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就似一位城裏的教書先生,一張嘴,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你好,是羅先生吧?”
“我是羅為英,你好。”
“我免貴姓馮”。
雙方落座以後,羅為英一邊沏著茶,一邊淒然地說道:“袁老板他……”
“我們已經知道了”馮先生黯然答道。
房間裏的空氣凝固了一會兒。
“四·一二以來,我們的同誌每天都像在刀尖上行走,有太多的同誌離開了我們,也有部分人產生了悲觀思想,革命意誌發生了動搖,更有甚者走到了我們革命陣營的對立麵,帶著敵人來捕殺他們曾經的同誌”。
“馮先生,我想請教下,在現今之中國,外敵環伺,對內他蔣委員長大搞訓政,實施特務統治,白色恐怖籠罩之下,我們理想的民主、自由之國家,何時才能實現呢?”羅為英將心中久藏的疑惑攤開。
馮先生看著羅為英笑了笑,站起身來,目光透過木窗看向遠方:
“你這個問題問得好,就像我們黨內的同誌,在大革命失敗後,也產生了這樣、那樣的問題和疑惑。就在距這裏一千多公裏的瑞金蘇區,四麵包圍之中,有這樣想法的同誌也大有人在。我們的毛澤東同誌曾經寫了一封信,回答了其中一位心存疑惑的同誌,我有幸拜讀了這封信的內容,寫得非常好,我將我記住的一段話,背給你聽:
‘馬克思主義者不是算命先生,未來的發展和化,隻應該也隻能說出個大的方向,不應該也不能機械地規定時日。但我所說的中國革命高潮快要到來,決不是如有些人所謂“有到來之可能”之完全沒有行動意義的,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種空的東西。它是站在地平線上遙望海中已經看得桅杆尖頭了的一支航船,它是立於高山之巔遠看東方光芒四射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它是躁動於母腹中的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羅為英默默念著:“噴薄欲出的一輪朝日,快要成熟了的一個嬰兒。”
馮先生轉過身來,拍了下羅為英的肩膀,笑道:“好了,我們談一下下步的工作。這裏環境還可以吧?”馮先生問道。
“我觀察了周邊環境,老袁同誌用心啦!”
馮先生未置可否,隻是點了點頭。此地點是他與袁老板考察幾次之後最終確定下來的。
“好。我現在把會議安排大致跟你說一下。會議召開時間最後確定為本月三十日晚。為確保會議安全召開,避開華界內軍、警、憲、特與租借內巡捕的搜查幹擾,我們決定將會議地址定在楊樹浦霍山路一帶。現有幾個地址作為備選,屆時視安全情況再最終確定。”
“楊樹浦那帶可是日本人的勢力範圍呀!”羅為英說完之後馬上醒悟:“對!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他們想不到我們的反戰、反日會議竟然會選擇在日本人勢力範圍內召開,這叫‘燈下黑’!”
馮先生聽後衝他會心一笑:“不錯。你們十九路軍參會代表何時到達?”
“大致明天開始,會陸續到達。”
“都安排在這裏了嗎?”
“是的,我已經預定好了房間。”
“會議召開前,我會電話給你;如你不在,我會給店裏留言,隻告知他具體門牌號數字,你隻需在霍山路找對應的數字門牌號即可。”馮先生麵色鄭重的說道。
“明白。”
“另外,你們與會人員的掩護身份一定要做好,這幾日碼頭、港口、北麵的外白渡橋,南麵的楓林橋等地帶,警察、特務明顯增多,租界內的巡捕也加強了人員盤查力度。據我們警局內部人員傳出的消息,這些都是針對此次會議采取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