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太子既薨,闔閭自知年老,欲在諸位公子之中,遴選一位德才兼備者為太子。因為立嗣之事非比尋常,關係到國家後世的國運昌達,所以闔閭十分謹慎。經過一段時間暗中考察,吳王獨對公子夫差和公子滕玉二人有所寄望。
夫差和滕玉二人都已年長,在二十七八歲年紀,夫差略長。兄弟二人性格迥異,都在國中享有一定的威望:這滕玉素好讀書,性格平和,乃謙謙君子;而夫概勇武強悍,武自不凡,卻文有不足。這二人之中,滕玉似乎更得闔閭的賞識。
此日乃祭月(中秋)之夜,(古有春季祭拜太陽、秋季祭拜太陰的習俗)。闔閭在長樂宮與姬妾、公子們舉行家宴,品酒觀月。
美酒佳肴上桌,隻見堂前歌舞曼妙、琴瑟悠揚。宮牆上的紅燭高懸,使長樂宮顯得更為金碧輝煌。
闔閭寬袍大袖坐於宮內正中,王後紀子在身側作陪,再後麵便是闔閭的幾位愛妾。闔閭望了一眼兩邊排列而坐的諸位公子,用眼睛的餘光在滕玉和夫差的臉上停頓了半晌。
一人文質彬彬,豐神俊朗,有一種天然的儒雅之氣。另一人身材偉岸,一表人才,骨骼雄健,一看就武藝不凡。
這便是闔閭的心病,這二人各有所長讓人難以抉擇。雖然立太子是自己的家事,但帝王之家的家事也是國事,這關乎國脈,關乎國家的根本。
之所以讓闔閭有些難以抉擇的,便是滕玉雖然儒雅,有仁君之相,但是他並非正宮紀子所生,是庶子。而夫差有這個先天優勢,和太子波同出一母,乃紀子所生的正宗嫡子。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點,按照闔閭的主意,太子之位非滕玉莫屬。
宴樂已罷,看時辰將晚,諸公子便上前告辭。闔閭沉吟了一陣,吩咐道:“寡人為了看看你等的胸襟智識,明日你等均作一篇治國之論給寡人看看。”
看著諸位兒子一行退下,闔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在一代雄主的眼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是的,故太子波有仁君之相,為人謙和有禮;而且在太師被離的輔佐下堅守姑蘇,識破了夫概賺城之計,為闔閭率師回國掃除夫概兵變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隻是太子波英年早逝,打亂了闔閭的計劃,使吳國的走向充滿了變數。
闔閭收回那些亂糟糟的思緒,起身同紀子一道,出了長樂宮,來到宮外的高台之上。仰頭一望,隻見天上一輪盈月,光華濯濯。天際外一片墨藍,鑲嵌著幾點繁星。夜色靜寂無邊,隻有流雲嫻靜、月影橫斜,自有一種秋高氣爽的怡人心境。
再登台遠望,這月華之下的姑蘇,隱隱露出點點燈火。如洗的月色下,能看見城門上有巡邏士卒的暗影。
闔閭牽著紀子的手,緩聲道:“可歎太子英年早逝,寡人因為擔心這十多年的南征北伐,有窮兵黷武之嫌。所以希望選定一個具有仁愛、能夠堅持以文治為基本國策的儲君來繼承君位。可以修正寡人用兵過度的施政路線,讓吳國子民可以得到更多的休養生息。可惜此人卻是難選。”
紀子心知闔閭讓公子們作治國之論,是有意考察他們的學識修養,是闔閭打算選擇新的太子的開始。
“大王的意思是大王自己是開疆拓土之君,想讓繼位的太子以後成為守國之君,是這個意思嗎?”
闔閭點點頭,思忖了一陣又搖搖頭:“也不全是這個意思。寡人想繼位之君以守國、養民為主,以仁治國;先要保持國家的強大,在這個基礎上才能有所作為。”
“妾前些天不是聽見君王說過,夫差很象君王自己年輕時的樣子麼?”
“夫差的確同寡人很相像,他勇武強悍、且武藝不凡。但是寡人看他學識尚淺,有些愚鈍,且脾氣暴躁,缺乏憐憫之心。”
紀子默然,但立儲是國家大事,也不好過於多嘴。可是夫差能不能成為太子,對於作為母親的紀子來說,雖不好強求,但也不會輕易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