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過了數日,也沒見吉農的身影出現。雖然鄭旦此次出現在養馬場,彰顯了自己在吳宮得寵的事實。但是對於勾踐來說,隻有吉農的消息才是最為可靠的,萬一自己曲解了鄭旦的啞謎,後果豈不是十分嚴重?
日子在無聲無息中,就像越國君臣手中整日的雜役,僵硬地輪回:早晨起床,整衣洗漱畢,劈柴、鍘割草料、打掃馬廄、清理陵寢環境、洗馬……,除了幾位監視他們的軍爺偶爾露露麵,這裏似乎被人們所遺忘。
眼看寒冬將至,一日臨午,前麵官道之上,一駕雙馬之車疾馳而來,車前乃是一位身著鎧甲的將軍,身披綠色風氅,親自在前禦馬。
車上盤膝坐著一人,此人五旬出頭年紀,身著栗色袍服,嘴唇薄削,吊眉鷹目,顴骨高懸,卻是太宰伯嚭。
哨樓的士卒見太宰親臨,便急忙出來迎接,前麵那位為太宰禦車的將軍大家是認得的,乃是太宰的心腹,新升任龍幡軍副將的白洲。
而太宰和白洲將軍不帶一兵一卒,孤身前來,大家還是十分驚訝。
看護闔閭陵寢、監視越國君臣的這支小分隊,不過百人,由百夫長班複率領。從勾踐入駐養馬場的那一天開始,班複受吳王夫差之命,率領著這一百禁軍,監控越國君臣,這裏便處於吳國政治角力的風口浪尖。
班複上前施禮畢,把伯嚭和白洲迎入在闔閭陵寢一側搭設的軍帳,延伯嚭居了主位。
班複拱手道:“太宰此來,不知有何訓令?”
伯嚭撚了一撚額下的山羊須,點點頭,輕輕嗯了一聲,才說道:“大王懷仁厚之心,哀孤窮之士,欲加恩於越。大王命本官前來,喻令你等:好好相待越國君臣,不可擅加欺辱。大王有赦越之心,已令太史擇吉日,許越王歸國。”
班複先是愕然,繼而受命。伯嚭繼續道:“本官此來,乃是公事,宣喻大王之命。你等務必保守機密,不可外泄他人。”
班複回道:“小將駐軍此處以來,不曾挪動半步,國家機密之事,豈敢兒戲?請太宰放心!”
伯嚭微微一笑,側過身來,對白洲道:“本官就不去見勾踐了,你到養馬場去見見他們,說幾句話就走罷?”
白洲起身步出軍帳,轉過一方操兵場,便是勾踐所居的養馬場了。
班複派遣了一位下屬軍將引白洲前來和勾踐君臣相見,相互道了名姓,那軍將便知趣地退避一旁,在遠遠的馬廄邊等著,獨自看那些馬匹作耍。
白洲見再無旁人,便上前賀道:“恭賀越王!恭賀諸位返國之日不遠了!”
勾踐和範蠡見話出突然,雖然剛剛也瞧見了這一駕不同尋常的馬車到訪,但自己毫無準備,見這位從沒謀麵的將軍說出這等重磅消息,勾踐君臣便愣在那裏一言不敢發。
如果此人是吳王派來探自己口風的,豈不慘哉?
白洲見此情狀,自然也有些明白,微微一笑道:“剛剛我為太宰駕車,來這裏宣大王之喻:吾王已經準太宰之議,赦免越國之罪,準越國君臣返國。現在已經傳令太史,擇吉日良期啟程。”
範蠡問道:“剛剛與將軍同車的是太宰?”
白洲點點頭,對二人道:“太宰為此事出力不少,望賢君返國之後,不忘太宰今日之恩!”
勾踐無言,再拜稱謝。白洲也不再多言,過去招呼了那軍將一聲,二人自回軍帳去了。
勾踐和範蠡返身回到木閣樓的小廳,二人席地而坐,半日無語。
“此事真乎,假乎?將軍以為如何?”勾踐一雙眉頭,擠成數道小丘。
範蠡思忖半晌道:“臣以為不論真假,都以平常之心待之。臣昨日夜觀天象,南星晦暗,並無脫難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