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爛肉中,街上行人皆已四散而去,唯有墨塵在一地肉泥中蹲下身子,皺眉翻找著什麼。

“嘖,門口那個龜公應該也是幻術所化,我那一文錢埋到哪裏了呢?”

片刻後,墨塵一臉懊惱的直起身子,看著雙手的血汙,無奈的搖搖頭,隨即長袖一揮,自有風起,將地上的爛肉卷向一邊,露出了老婦人雅白的身軀來。

墨塵望著老婦人已無生息的身軀,神色複雜,說到底他還不知曉這老婦人與那妖物有何過往,或是真如那妖物所說,舍不得殺留在身邊,直至垂垂老矣。

可若是真舍不得,又為何用妖氣吊住她的性命,平白受這苦呢?

“罷了,一文錢而已,丟了便是丟了,還是好好超度亡者才是。”

墨塵伸手細細拂去老婦人麵上的塵埃,眉眼低垂,片刻後站直身子,閉目輕頌道: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

念著從柳半仙那裏學來的往生咒,墨塵心如止水,都道生死皆由命,玄之又玄。

往昔種種,不過白雲蒼耳,付於一聲歎息中。

“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最後一句咒文出口,墨塵緩緩抬頭,卻見老婦人的身子,已是化為飛絮,隨風飄蕩而去。

墨塵歎了一口氣,伸手探向懷中,將那份泛黃的圖紙拿了出來,遞至眼前,細細查看,此處事了,那便該去尋下一處了。

隻見圖紙中,標出“危”字的地方,共有十五處,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城中各處。墨塵順著此處最近的一個“危”字看去。

“城北短巷,不得回頭嗎。”

墨塵輕聲念叨著,一邊向著城北行去,一邊將圖紙重新收入懷中。

那城北短巷又是一個老把戲,回頭者死,不回頭者便得一路走到巷尾,走入妖物老巢,還是一死。

就是不知,那巷中的妖物是否是周乾那樣的人物了。

......

與此同時,城西處。

一座四四方方的木台平鋪於空地之上,紅色的簾幕勾著兩側,且有數人在台上忙碌。

昨日還連個木胚子都沒有的戲台,今日卻已是建好了。

而在這戲台之外,則有兩道人影,仔細看去,一人正是餘年,另一人卻是仆人打扮。

隻見餘年負手而立,望著已經建好的戲台,輕輕挑眉。

“餘九,去置辦些新的紅綢,把台上的紅簾全換了。”

“是,小的這就去辦。”

一旁名為餘九的仆人聞言急忙低下身子,應了一聲後,也不敢問什麼原因,便轉身匆匆離去。

餘年一人留在原地,緩緩抬頭,眯眼看著台上的紅色簾布,輕笑一聲後,自言自語道:

“這些紅綢都放了這麼多年,早就老了,不適合再留著了。”

微風忽起,台上的紅簾輕輕擺動,仿若起舞,餘年出神的看著台上,神色複雜。

殺人也好,救人也好,都不是他所喜之事。

他隻是喜歡找個安靜地方,多聽幾場未聽過的戲,寫幾個新的戲本。

若無相欠,他又何必留在這座城中,去等那人呢,可既然留下了,且做了惡,那便一路行去吧。

善惡於他來說,隻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但眼下城中卻有了一個礙眼的道士,對此事看的極重。

想到此處,餘年忽的一笑,將視線從戲台上收了回來,他輕輕抬起右臂,眼神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