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乙辛徹夜未眠,他回想半生,突然覺得很可笑,少年得誌,成為耶律家族最厲害的將帥之才,守邊城二十九載,荒廢了最應該建功立業的機會是何等的荒唐?概因蕭太師打壓至此,是何等的鬱鬱不得誌?
原以為是自己生不逢時,今夜聽邵佑安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
人若總是把自己的不得誌怪罪在別人身上,竟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罷了!”耶律乙辛把輿圖直接放在了桌子上,起身走出書房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召集所有將士到點將台,看著這些跟隨在自己這裏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將士們,耶律乙辛一抱拳:“諸位,某對不住各位了。”
這可把石頭城的守軍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一個個都齊齊低頭:“元帥!”
耶律乙辛擺了擺手:“今日某想問一問諸位,入行伍,衛邊疆,所為何來啊?”
這又把所有守軍問蒙了,良久才有人小聲說:“為了有口飯吃,能來邊城都是好命的人,分去蕭家軍的人都死了。”
耶律乙辛挑眉:“放心,今日無不可言,但求說真心話。”
“元帥,我們都知道這一戰要命喪於此,也不在乎了,隻是寫好了家書,留個人帶回去給家眷們吧。”副將劉信上前一步:“我等既是入行伍,衛邊疆,就會有這麼一天的,隻求打個盡興,死個痛快!”
“對,死了還能蔭及後代呢。”有人說。
耶律乙辛長歎一聲:“若鐵驪都沒有了,這蔭及後代也就無從說起了。”
瞬間鴉雀無聲。
“某並非危言聳聽,大秦的心思不單單是鐵驪,也絕非回岐國報仇那麼簡單,雖說勝負尚且看不出定數,可某在想,邵家軍戰場廝殺氣勢如虹,能隻是因為心中有恨嗎?我等戰場廝殺,不過是入行伍的職責所在,如此截然不同的心境,就算守得住這一場,還有下一場,就算是我們戰死,還有我們的子孫後代要前仆後繼的戰死,這到底值得不值得。”耶律乙辛茫然的說:“如果邵家軍真的是以戰止戰,為太平盛世,為百姓再不經戰亂之苦,那永遠不用經曆戰亂之苦的百姓之中,可否也有我們的子孫後代呢?”
劉信走上前來:“元帥,為何如此心灰意懶了?”
“因為某尋不得為何要在這裏,要迎不可戰勝之師,要看著你們明明是死路一條,還要讓你們衝鋒陷陣了。”耶律乙辛緩緩地說:“或許,這也是邵佑安的一計,上謀伐心。”
劉信抿了抿唇角:“元帥,那您想如何?”
“某想讓你們回家去。”耶律乙辛說:“某乃皇族,為江山社稷死而無憾,你們則不同,若鐵驪注定要敗,隻要回到家裏,你們都是百姓,他日能得到庇護,替某看一看太平盛世的樣子,就很好了。”
劉信聽到這話,撲通就給耶律乙辛跪下了:“元帥啊,萬萬不可啊!”
“有何不可?”耶律乙辛眼神都清明了許多,抬頭看著眾將士,緩緩說道:“本帥今日給你們一次選擇生死的機會,此時離開邊城不算逃兵,回去家裏見妻兒老小,過尋常百姓的日子,若鐵驪戰火不斷,那就去大秦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