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叔，這又是個什麼世界啊？”一個金發的八九歲幼女，穿著粉白小洋裙，牽著徐悟的手，好奇的看著下方的建築場景問道。
“西格洛絲，和上一個都市電氣時代不同，這裏是封建王朝時代的世界，大家的生產水平不發達，很多最底層的人都吃不飽穿不暖，很多人沒有禮義廉恥可言。”徐悟輕聲回答。
“啊？吃不飽穿不暖？”西格洛絲不敢想象，表示很驚訝。
“你看，這片官道是不是有很多小黑點，那就是逃荒的災民，大家都以種田為生，每次天發旱災洪災或蟲災的時候，最底層的老百姓都是最遭殃的，他們是第一批吃不上飯的人，沒辦法，為了活命，隻能逃到其他鄉鎮，或者城裏，討生活甚至要飯……”徐悟開始給小西格洛絲講述這些活的像畜生一樣的災民，是如何艱難生存，乃至結束一生的。
“嗚嗚嗚……他們好可憐，我們幫幫他們吧。”西格洛絲隻有幾歲，但本性善良的她聽到有這麼多可憐的人，如此悲慘的活在世上，不可置信的同時，無限的悲憫湧上心頭，一邊淚流不止，一邊堅定道。
“聽著西格洛絲，我們要幫人，但不是直接給他們吃的穿的，你這樣是害了他們。”徐悟摸了摸她的頭，製止了她直接具現無數糧食衣服的想法。
“為什麼啊？不是隻要吃飽穿暖，問題就解決了嗎？”西格洛絲表示困惑。
“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做人，不僅要活著，還得有品德的活著，就像我常跟你講的：既要授人以魚也要授人以漁。其中，還不能直接給他們，需要一個緣法才行。”徐悟的話有點繞。
“魚和漁的道理我知道，但緣法又是什麼？”西格洛絲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道。
“緣法二字博大精深，隻能意會不可言淺，我給你示範一次，你自己感覺一下。”徐悟說著，在城門口，變出兩個絲綢衣著的大少爺，趾高氣昂的邊走邊互相攀比，身後幾個仆從推著一車車食物跟上。
“誒誒誒~！沒死的，還喘著氣的，都起來了，本少爺我南宮慕！”
“我端木雲！”
“我們倆，今天就來比比誰更有錢，誰更有愛心，來來來，你們誰先來，誰說一句吉祥話，我賞給他一口吃的。”
“誰說的更好聽，我賞他兩口吃的~！”
兩個少爺像是表演著雙口相聲似的，把那片的災民吸引了過去。
總有膽大不帶想的人率先一試，對著一個就開始彎腰作揖，說了套討飯的吉祥話，無非是老板發財，大吉大利，富貴吉祥，早生貴子之類。
少爺揮手，仆從從大袋子裏拿出一個大餅遞給了那人，這下災民們沸騰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開始擁擠了起來。
“誒誒誒！不準給我擠啊，誰再擠，就給少爺滾一邊去，排隊，統統排隊！”
“小的們，給我維護秩序！把隊伍排好了！”兩個少爺還挺文明。
仆從三下兩下，拿著棍子打了幾個還不聽話的災民，將長長的隊伍排好了。
兩位少爺笑嘻嘻的享受著眾人的讚美和吉祥祝福，然後分給每人食物吃。
“悟叔，你變出這些人，然後用這種方式讓他們獲得食物，就比直接給他們食物好嗎？緣法……就是要拐個彎給人東西嗎？”西格洛絲困惑發問了。
“對嘍，緣法很多時候，就是得拐彎達到目的，但這不是緣法的全部。你的悟性很好，但如果你見到更多的人，你就知道，人心是多變的，大家雖然長得都差不多，但心卻是大有不同……”徐悟為了更好的演示，又化出了一個窮苦的老奶奶。
老奶奶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從另一頭出現，那是排在隊伍末尾的幾人，老奶奶看著幾個麵黃肌瘦的小孩，和西格洛絲差不多大。
顫抖著手，從包袱裏拿出幾塊麵餅，對著幾個孩子道：“孩子，快吃吧，別讓別人看見……”
“謝謝奶奶……”幾個孩子下意識拿住餅，開始狼吞虎咽起來，周圍的父母咽了口口水，還是用身體把他們擋住。
“TMD，你們在吃什麼？好啊，自己吃餅，老婆子還有沒有？”幾個成年男人眼尖的看見了這一幕，頓時不排隊了，拍那麼久的隊，還要低三下氣給人說好話才吃上一口，哪有直接搶來的舒服？
當下推開了幾個虛弱的父母，一把把孩子打倒在地，幾個孩子捂著掉了牙齒的腮幫子，哭了起來。
搶了點殘餘，三兩下吞進肚子，幾個成年男人不僅沒飽，還更餓了，惡狠狠的盯上了老婆婆，“老婆子！還有餅呢？快把餅交出來！”“不交出來，打死你！”
“廢什麼話？”還有人直接忍不住了，撲了上去，把老婆婆掀翻在地，搶了她的包袱，結果除了點衣服沒有找到吃的。
“MD！這麼點東西，你裝什麼好人？”幾個男人怒了，上去踢了老婆婆一腳，老婆婆疼的直哆嗦。“哎喲哎喲~要了命嘍……”
西格洛絲哪怕知道這是叔叔的化身，也是氣的讓現實發生了些扭曲，被徐悟壓住了影響。
“鎮定，西格洛絲，這才隻是開始，看清楚，為什麼我不讓你直接給予他們食物衣服。”徐悟拍了拍她的肩膀道。
“嗯~”西格洛絲緩緩點頭，深吸一口氣繼續看下去。
踹了幾腳的男人們，還不死心，收走了她的衣服後，又把老婆婆的外衣扯開，還是沒發現吃的，最終還是其他人的指指點點下，罵了聲晦氣，重新開始排隊。
那幾個孩子的父母把自家孩子重新拉了起來，沒有扶起老婆婆，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還帶著些許的埋怨。
要不是因為她，自己孩子也不會被打掉了牙齒，而且還不是沒吃飽。還不如人家大少爺來的實在。
西格洛絲眼眸微動，聽到了所有人的話，心裏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這就是人心……”
“所以，不要隨便做濫好人，沒人會感激你，甚至會將過錯歸咎於你。”徐悟摸了摸她的頭，歎氣道。
“……悟叔，我明白了，不要主動去無條件的幫助任何人，而且，不要把自己陷入危險的境地。”西格洛絲總結道。
“有點意思，繼續看吧。”徐悟笑了笑。
“誒誒誒！那邊的怎麼回事？”大少爺一個大聲問道。
“就是，後麵的怎麼還打起來了，是不是不遵守秩序，小的們把他們趕走！”另一個大少爺嚷嚷道。
那幾個男人連忙站出來跪著賠笑道：“少爺們啊，我們沒打架，隻是教訓一個不長眼的老婆子而已。”
“到底怎麼回事？”
男人們指著顫顫巍巍站起來的老婆婆道：“這個老婆娘明知道少爺您在這裏布施，還拿了些餅跑到後麵送人吃呢！”
“是啊少爺，她這是在打您的臉呢！”
“這不顯得她比少爺您更厲害更仁慈嗎？我們看不下去，教訓了她一頓。”幾個男人越說越帶勁，甚至還想打她幾個耳光。
“哦是這樣嗎？”少爺們看向其他後排的災民們。
災民們目光閃躲，然後紛紛低頭附和，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老婆婆說話。
“悟叔！我們不救他們了吧！”西格洛絲越看越氣，感覺這些人完全不像是自己理解的人。
“哈哈哈，我都沒生氣，你就氣了。”徐悟笑著搖頭，這可都是他自己的化身，所有感受都是自己體會著呢。
西格洛絲噘著嘴，困惑的看著徐悟：“那為什麼你能忍著？”
“我不是在忍，而是知道，萬事萬物的共性，無論是物性還是人性，鳥性，獸性，都是同出一源，沒什麼本質區別。萬物第一根本，就是生存，為了本能的維護這個存在，一切其他都可以讓步。至於我們之前看到的文明社會人，也隻是滿足了基本需求後的表象而已。”
西格洛絲喃喃自語：“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下方的戲劇更加熱鬧，兩個大少爺看到這一幕，也是相信著老婆子是來搗亂的，下令：仆從將她打死，以儆效尤。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少爺饒命啊！”老婆婆本就隻剩半口氣的樣子，看著幾個拿著棒子氣勢洶洶的仆從們，更是嚇得亡魂直冒，連忙顫抖雙手，就要跪下，淒慘的樣子，讓所有災民麵露不忍之色。
“打！”少爺不依不饒的喊。
“慢著！”此時，走出一個比較健壯的男青年，擋在老婆婆麵前，直視著所有人。
“這個老婆婆隻是想給這幾個孩子一點吃的，你們不感激就是了，反而還倒打一耙，現在甚至還想草菅人命！？”男青年一身獸皮，似乎是個有功夫的獵戶。
“怎麼？你想替這老太婆受過？”兩少爺抱胸，不屑的看著他，一群仆從拿著長棍盯著他。
“是又如何？這世道如此渾濁不堪，我周某再也忍不下去了，與其苟活於世，不如死後做個鬼雄！來吧！”那個獵戶擺出架勢，就要拚命。
一群人聽了他的話，內心受到了震撼，此時，又有幾個較為消瘦的青年站了出來：“說得好！大哥之言，如雷貫耳，讓我等羞愧難當，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為五米折腰，苟活卑賤至此！？”
“沒錯！縱使不能建功立業，造福百姓，也不能為禍鄉裏，為虎作倀！”
“你們這些狗腿子若想草菅人命，先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站出來的人越來越多，聲勢越來越浩大，但，老婆婆拉了拉周壯漢的腿腳，在地上虛弱道：“老身，今命休矣，壯士莫要為此壞了前程~”
“大娘，切不可說此等喪氣話……大娘？大娘！”周漢子正要安慰地上躺著的老婆婆，但他眼睜睜的看著她閉上了眼睛，探了探鼻息，有些無措的退後了幾步。
“死了……”
“什麼，真死了！？”
幾個青年震撼到了，才要出場救下老人家，結果，自己就死了……
有種烏龍的極度尷尬。
“怎麼樣，還要不要和本少爺做對了？隻要你們過來，和本少爺罵她幾句，本少爺給你們五斤，哦不，十斤糧食！”兩少爺伸出手承諾道。
“我來我來！”“少爺讓我來吧，我最會罵人了~！”
“少爺少爺，選我選我啊~！”“汪汪汪~！”
一群災民再次沸騰起來。
這群站出來的青年，此時有些心動和動搖，這可是十斤糧食，自己一家起碼能過上好一些日子了。
一邊是良心，一邊是吃上飯，他們要做出抉擇。
隻有周漢子默然的背著人群，將老婆婆的屍體抱了起來，走向遠方。
“你要去哪！？”兩個少爺在意的上前問道。
“把大娘埋葬，不能讓她就這麼丟在荒郊野嶺上，看著她生前不得好報，死後還被野獸分食，周某，吃不下這種飯……”說完，周漢子堅定的向前走去。
這些青年看著他的背影，很慚愧，但還是咬牙選擇犧牲自己的名聲，讓自己家人填飽肚子。
徐悟欣慰的笑了：“你看，總有麻木的人，也總有精神覺醒的人，有意誌不堅隻討生活的人，也有為了道義不顧一切的人，世上豐富多彩，人心景象，在於發掘這樣難能可貴的赤子之心。”
西格洛絲擦了擦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淚，點點頭。雖然知道婆婆是徐悟變得，但此刻周漢子的有情有義，讓她感動非常。
兩少爺先賞給了一眾青年每人十斤糧食，卻也沒讓他們罵了。
“好了好了，剛才，你們表現的不錯，倒也不必繼續做這些個惡人。回去和家人吃頓飽飯吧。”兩個少爺忽然氣質一變，笑容和煦的對幾個青年道。
幾人也不是傻子，情不自禁道：“難道，你們之前那樣……都是裝的？”
“少爺們，你們這是為何啊？”
“是啊，為何如此多此一舉呢？”
兩少爺對視了一眼笑了：“我們兩人，其實世代家族至交，如今前來，除了賑災救民，還為了挑選良才，選入我兩家即將開設的工坊，做長期工人，包吃包住，包病包假期，月例至少二兩，管理至少五兩，每月評價表現，良好員工可向上晉級，上可升到掌櫃，多家分店總掌櫃，商會副會長……”
又看了看這幾人，還有遠處的周某。
“但前提，必須是有德行之人，見利忘義之輩，我們豈敢錄用？你們能在此刻站出來，聲張正義，雖不是上佳，卻也難能可貴。可以免試錄用。”
“什麼，怎麼會這樣！？”“早知道，我也站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當時沒站出來……”“我好後悔，我明明當時有想站出來的，但是猶豫了……”
所有災民都在懊悔萬分，明明好日子就在前麵，隻要抗住壓力做一次人，就能挺過去，走上康莊大道的……
幾個青年心情複雜的看著這一幕，忽然感覺這一切，都好諷刺。
“那周大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