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園是東都城最大的銷金窟,能進柳園的姑娘一個個皆是明眸皓齒,綠鬢朱顏,飄飄如仙,引得無數男子流連於此,三瓦兩舍,風花雪月。

柳園的姑娘們最近對芷蘭包間裏的公子格外關注,那公子在柳園宿了二十幾天了,不聽曲不點姑娘,除了叫酒還是叫酒。

最開始無人在意起這人,隻是某天一姑娘趁小廝送酒,門被打開的空檔,往裏偷瞄了一眼,驚為天人,芷蘭包間的公子就成了柳園姑娘們熱議的話題。

也有姑娘送酒進去一睹風采,被那公子毫不留情地趕了出來。但這不影響大家對他的好奇,見不到真人,送酒的小廝就成了載體,柳園的姑娘們讓小廝口述那公子的長相,畫工好的下筆描繪,經過幾日,那公子容顏已被柳園的姑娘刻在眼裏了。

“讓你進來了嗎?滾!”

杯子碎了一地,酒香瞬間四溢,羅裙止步。

“公子,妾身芝林,今日店內忙碌,由妾身送公子送酒。”

“你叫什麼?”

“公子喚我芝兒就好。”

柳園頭牌喚芝林,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絲竹管弦之樂日日消遣,但生性清高,疲於迎來送往,每日登台一曲,從不單獨接客,反而裙下之臣如過江之鯽。

芝林平日裏和其他姑娘們走得都不近,也愛不摻和她們的事,這日,新來的小廝鬧肚子,正巧碰上芝林,姐姐長姐姐短拜托她幫忙將食物和酒送到芷蘭包間,這才驚鴻一瞥,春心蕩漾。

長久寄身於風月場合,男人芝林見多了,特別是濫情的男人,可每每那公子喝了酒,眼神迷離,不停地喚著“芝兒”時的柔情讓自己覺得那公子似乎是愛慘了自己。

一天一天又一天,沉溺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裏。

夜晚,芝林照舊給芷蘭包間的公子送去熱水,見他醉倒在地上,使出全身力氣將其扶到床上,中途還被絆了一跤。

“芝兒,對不起。”

芝林的手被握住,身體一僵,毛巾還散著熱氣。

“不打緊,妾身不疼。”芝林道。

床上之人握著芝林的手放在自己的嘴邊,柔軟的嘴唇一下又一下觸碰芝林的手背,嘴裏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讓你受傷了。”

芝林感覺手背上的溫度順著血管一路蔓延直抵心髒。從芷蘭包間出來一路小跑著回了房間,芝林沒點燈,心髒在黑夜跳個不停,聲音震耳。

“回來了?今日似乎待的時間有點久。”

突然,熟悉的女子聲音傳來,芝林才看到站在屋內的人。

“芝林見過小姐。”

芝林單膝跪地。

“芷蘭包間裏的人怎麼樣了?”

“回小姐,依舊是醉得多醒得少。”

“可有說什麼話?”

芝林想起手背上細密的吻,一聲聲的“芝兒”,一抹紅暈爬上耳根,漲紅了臉麵,還好屋內沒點燈。

“沒有。”

“芝林現在學會撒謊了?”

“回小姐,芝林沒有。”

啪的一聲,芝林的右臉挨了一個巴掌。

“你剛剛停頓了,我再問一遍,那人可有說什麼,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都要知道。”

芝林忍著臉上的疼痛道:“那人並未說什麼,每日隻是喚我“芝兒”,我先前扶他摔了一跤,他不停地給我道歉。”

不知為何,芝林下意識瞞去親吻手背一事。

燈被點亮,屋子裏光亮了許多。

“嗬,又是一個情種,她王芷到底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短命鬼。”女子自言自語,聲音裏是掩不住的歹毒。

芝林的臉被人輕輕撫摸,“多麼漂亮的臉蛋,可不能再受傷了,”那人似乎忘記了是自己一巴掌甩在了這張臉上。

芝林低著頭看地麵,掩飾眼裏的掙紮。

“給你一個忠告,情字一動萬劫不複。”

女人走了,芝林鬆懈下來,拖著麻木的膝蓋坐到床邊,雙目哀慟,原來喚得是杜蘅秀兮白芷生的“芷”,不是十年長夢采華芝的“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