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平朝,順平十八年,冬,大雪紛飛,宮城裏白茫茫一片是那樣安靜又祥和。
宮人們放雪假一天,領到恩賞後,都窩在屋子裏取暖,整個宮城空無一人值班。
身為皇後的謝稚正挺著肚子在小廚房裏熬湯,一旁燒火的言嬤嬤不住地誇讚皇後,“娘娘真是賢惠,身懷六甲還不忘給陛下熬湯。”
皇後一手扶著腰,一手整理著灶台,麵上還掛著一些被火烤出汗珠,“這個大雪天的,宮人都有假期,可陛下還要批閱奏折,實在辛苦。我隻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不算什麼大事。”
待湯熬好,她便要親自給皇帝端去,在旁照顧的宮人們都要隨同前往,皇後卻不願意。
“大雪路滑,若不是我執意熬湯,你們本應該放假的,現在就回去取暖休息吧。”
宮人們相互看一眼,皆跪倒在地,“娘娘還有一個月就要生產,還是小心為上。”
“所幸貞乾宮距離陛下的乾元宮不遠,我這肚子,走走也容易生產些。言嬤嬤扶我過去就行,你們快點回去休息。”
皇後都這樣說了,宮人們隻好離開,隻有言嬤嬤打著傘扶著皇後娘娘走在紛飛的大雪中。
白雪紛紛而下,鋪滿街道,踩在腳下咯吱咯吱作響。
皇後娘娘小心翼翼地在言嬤嬤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到乾元宮,這是皇上批閱奏折和日常休息的宮殿。
她來到宮門前,有些奇怪為何沒有人值守,“怎麼回事,平常裴順就在門口當值,今日居然不在?”
言嬤嬤低頭回答,“許是皇帝體恤,讓他也回去休息了呢?”
“也是。”皇後有些讚同她的說法,可轉念又想到,“若是這樣,皇上總要留下一人才好,殿前沒有一個人伺候,這怎麼行。”
她示意言嬤嬤敲門,可裏麵無人應答。
她有些奇怪地貼近門縫,隻聽見最裏麵有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聽不真切。
皇後眉頭緊皺,心下一橫,將手中托盤遞給言嬤嬤,小心翼翼的推門進入,言嬤嬤則緊隨其後。
隻見桌案上的奏章被散落一地,硯台也被打翻,絳色織金雲紋地毯上浸入一片墨色。除此之外,地上還散亂有靴子,這是高等內侍的特製靴子。
她感到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越過屏風,來到內間,昏黃的疏月紗帳緊閉,卻有些輕微晃動。
她定住腳步,滿臉通紅,有些手足無措,還以為是哪位姐妹假扮內侍,在這裏陪伴皇上。
就在她紅著臉即將跨步離開的時候,裏麵人說話的聲音傳到她的耳朵裏,她的心猶如被雷劈中。
因為這聲音不是姐妹的,好像是內侍裴順的聲音。
“皇上,蕭正道近日帶著家眷遷入荊州,朝臣都說他心懷不軌,您真的不擔心嗎?”
皇上的聲音慵懶傳來,“有什麼好擔心的?那小子算個什麼東西,且讓他猖狂幾日。大燕那邊才是要緊的,他們的大軍在邊境虎視眈眈,我朝卻找不出合適的將領出戰,實在是令朕寢食難安。”
“皇上,古語‘攘外必先安內’,臣下還是覺得,您應該先處置蕭正道。”
“嗬嗬,是嗎?小順子還讀過兵書呢,那不如先安好朕的內心吧。”
帳內的聲音越來越大,皇後感到渾身發冷,止不住的發抖,好似穿著單薄的素衣置身於瑟瑟冬夜裏。
她有些慌亂地逃離這個地方,卻不想,被屏風前麵等候的言嬤嬤撞倒。
湯碗破裂,湯藥撒落一地,肚子傳來一陣疼痛,她驚呼一聲,雙手捂著肚子,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娘娘!”言嬤嬤急切的安撫著,“娘娘,先不要慌,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馬上就沒事了。”
皇後滿頭大汗,發髻已經散亂被汗液沾濕,她的聲音哽咽痛苦,“你讓我...如何能夠冷靜啊。”
內室的人聽到動靜,立刻慌亂的穿起衣服,皇上最先出來,身後跟著裴順。
隻見屏風前麵一片狼藉,白色的粥和猩紅的血液混在一起,皇後則躺在地上滿臉痛苦,身下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流。
在看到皇上和裴順出現的那一霎那,言嬤嬤愣住,皇後的疼痛也達到極點,終於失去意識,暈過去。
皇上連忙上前扶住皇後,大聲喊叫,“快傳太醫!”
裴順立刻勒緊腰帶往外麵跑去,“快傳太醫——”
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大雪已經停止,陽光照耀在宮城裏,給銀白的世界裏灑下一片金黃。
紅梅不堪積雪的重量,散落一片殘肢敗葉,宮人們正在清理這些。
言嬤嬤見狀連忙抱著繈褓裏的孩子靠近,“娘娘醒了,恭喜娘娘,生下一個公主,皇上賜名念珠。是說我們的公主像珍珠一樣寶貴呢,您快看看,多乖啊。”
皇後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漠的神情,她偏過頭,“什麼珍珠?是發覺他的秘密,論罪當誅吧,有什麼好看的。”
“娘娘......”言嬤嬤欲言又止,看到皇後這樣,她有些不忍,卻不知道該怎麼寬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