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404號病房。
床上蜷縮著一名容貌精致好看的男孩兒,身上的插管早就被專門的護士拆解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插在脖子位置的針管,連接著靠床的吊瓶,瓶裏的無色液體富有規律地一點點兒往下滴,流速相對普通吊瓶來說算是非常快的了。
窗邊站著身著有些寬大的藍白病服的黑發少年,在陽光的照射下,病服下那單薄的身軀若隱若現,修長的手指搭在窗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神色淡漠,垂著眼,似乎心思並不在此處。
床上的男孩忽得動了動手指,長長的睫毛顫了顫,俄頃,便睜開雙眸,緩緩地從床上坐起身來。
窗邊少年動了動耳朵,聽到了這邊不大不小的動靜,偏頭看去,便見男孩從床上跳下,拉著掛著吊瓶的杆來到少年麵前。
林哲注意到他的臉色似乎並不是很好。
折木:“大哥哥不困嗎?”
林哲輕輕地搖了搖頭。
折木:“不困也不可以不睡呀,大哥哥先去睡會兒吧,就在我的床上,我已經睡好了。”
林哲沒動,微微昂著頭,用一種居高臨下、麵無表情地審視著麵前的男孩。
就在折木以為要這麼僵持下去時,少年雙手抱胸開口道:“你做噩夢了?”
折木怔了怔,他抿了抿唇,悶悶地“嗯”了一聲。
少年抬手揉了揉眉頭,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把身高隻到他大腿的男孩給抱了起來。
“你要做什麼?”折木有些茫然地抬頭,卻隻見對方帶著吊瓶走到病床邊上,把他放在病床上,自己走到另一邊,一起躺下。
“陪你睡。”
少年的臉上少有地出現了認真的神色,深邃的黑眸裏,帶著不容駁回的堅定。
折木無奈之下,隻好跟著躺下,側著身子望著對方那還未完全長開的臉,有些稚嫩,但卻帶著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穩重。
“可是我真的睡不著呀。”折木有些失落地縮了縮身體,“我好怕再夢到那些東西。”
林哲把頭撐起來,問:“你夢到了什麼了?”
折木:“一個烏漆抹黑,手裏拿著鐮刀的東西。”
聞言,林哲頓時皺了皺眉,雙眸緊緊地注視著麵前男孩的臉龐,不放過其一分細節。
林哲眯了眯眼:“你記得倒是很清楚。”
一般來說,孩子對夢的記憶是不會那麼清楚的。
要麼他是編的,後頭準備了一個陷阱給他踩;要麼就是真的記得夢裏的內容。
可是這個人這麼做有什麼用嗎?給他某種線索?但是他一定就會相信嗎?
真是有心機的“冒牌貨”。
不過很快折木便給出了解釋:“夢見過好幾次了,而且還是重複性的,可是我在夢裏根本意識不到我在做夢,總是被那個東西嚇醒。”
說著,折木還心有餘悸地抱緊自己,臉上滿是害怕。
林哲:“沒和你的白醫生講?”
折木是沒想到他會提到這個人,眼裏閃過一絲冷意,卻被林哲捕捉到了,可折木似乎並不知道這一點,把那一絲冷意掩飾好,換上一副發愁的模樣,歎氣道:“講了,他以為是我壓力太大了,可是我一個小孩子哪來的壓力呀?”
林哲輕聲說道:“嗯,我明白了,睡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折木“嗯”了一聲,把被子給兩個人都蓋好。
一個病床睡一個高中生和一個小孩子顯得正好,但林哲的身體發育情況和常人有些不同,他的個頭長得倒挺快,一下子就有了一米八幾,可他的臉龐與他所具有的身材極度違和,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的頭安在了大人的身上。
說林哲長得年輕,倒不如說是他老得慢。
一大一小還算挨得挺近,折木嚐試性地碰了碰對方的手指,發現林哲隻是闔著眼抖動了幾下睫毛便無其他,他便膽子大了些,撈過對方的手抱在懷裏蹭了蹭,小聲喃喃道:“要是你能夠出現在我的夢裏就好了。”
少年的一隻眼睜開一條縫看了看男孩,什麼也沒有說,注視良久,才重新合上。
起初,林哲隻是在分析琢磨他所聽到的話語,可沒過多久,他便感覺到了自己的意識似乎在下陷,沉淪於某一點,他立即想睜開雙眸,可眼皮像被灌了鉛一般重,用盡所有的力氣,卻隻能看到一堆重影。
繼而緊繃的身體隨即鬆懈下來,意識像是陷進了沼澤一般無法脫身,隻能沉入其中。
……
謝曉憫是被血腥味給刺激醒的。
來不及去思考自己究竟是如何睡著的,立刻從上鋪翻下來,打開房間的門衝出去,背靠灰色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粗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走廊裏尤為明顯,走廊裏是沒有燈光的,隻有每隔著一段距離就能看到標識著逃生出口的綠燈。
忽然,謝曉憫渾身汗毛豎起,心中警鈴大作,連忙捂住嘴巴,向著左邊跑去。
這種感覺她非常熟悉,那是有極度危險的東西,要來威脅自己的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