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後,菲娜慢慢適應了吟遊詩人的自來熟。
坦白說,在博士的實驗室裏,她可以看見所有陰暗的人性。
有人會在博士暫且離去的時候祈求她放了自己,在博士回來之後,又立刻變了一副嘴臉。
他們用肮髒的詞彙咒罵她,但是菲娜置若罔聞。
有的時候,人生大概比戲劇還要戲劇,人性也是脆弱不堪的東西。
在慘絕人寰的實驗麵前,似乎生死的界限都被模糊。
她想要活著,她知道博士留下她的性命,其實隻是出於他對自己的好奇心。
他好奇菲娜到底可以用那份仇恨組成的信念支撐多久,想看她對於疼痛的忍耐極限在哪裏,想知道她最高能承受的藥量是多少。
再加上她足夠聽話,於是就被任命為博士的助手,幫助他處理一些雜活的同時,也方便她為博士好奇的結果提供答案。
然後就這樣過了八年。
博士意識到菲娜終於到了承受藥量的極限,於是她被放棄了。
而被博士放棄的她被愚人眾榨幹最後一點價值,送到蒙德來做臥底——如此糟糕的身份,如此糟糕的境地,隻要被發現就必然沒有好下場……但是她居然在這裏遇見了從未有過的好意?!!!
多諷刺。
就像是在冰雪中行走了很多年的人一朝得見火苗,她聽著吟遊詩人的曲調,感覺自己幾乎要深陷其中了。
溫迪意外遵照了先前所言。
雖然菲娜最終還是沒同意他的提議,但是這位好心的吟遊詩人似乎把她當成了朋友,每一次都要來看看她,然後用那小巧的豎琴奏上一曲,問問她的看法。
於是她也跟著有點恍惚了。
“都是很好聽的曲調。”她實話實說,“我不太會欣賞音樂,但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的話,就是很好聽,故事對我而言足夠新奇。”
溫迪嘿嘿一笑:“那你的心情呢?”
菲娜感受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心境,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些天到底有多放鬆和平靜。
就像是在輕柔的風中踱步,淩厲的風雪早已遠去多時。
……是啊,為什麼之前沒發現呢?
自己真的有這麼喜歡溫迪的音樂嗎?即便聽不懂,也可以讓心情下意識平靜嗎?
如是說了自己的感受後,溫迪舒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不枉我研究了很久呢……”
他沒明說是什麼,菲娜隻當他說的是譜曲譜了很久。
“這樣啊……”她笑,“你的心血之作就這樣免費彈奏給我聽,真的沒問題嗎?”
“當然是我樂意啊!”溫迪煞有介事地晃了晃腦袋,“蒙德是自由的國度,我當然也是自由的吟遊詩人啦!”
雖然“自由”的代價是沒辦法獲得很多的摩拉,連喝酒的錢都賺不到,但是溫迪活的相當自在。
菲娜思忖了片刻,隨後轉過身去屋子裏拿了一大把摩拉遞給他。
“給。”
那一瞬間,金發少女渾身上下的氣質都富有到讓窮鬼詩人感覺高不可攀了。
溫迪看了看這沉甸甸的摩拉。
又看了看金發少女認真的雙眼。
再次低頭,看摩拉。
再次抬頭,看少女。
如此幾次之後……
他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