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煮鶴焚琴(上)(1 / 2)

楊蓯兒臨近黃昏時從南王別館出發,至上燈時分,人已到翠揚樓門外。

華燈初上,翠揚樓門前掛著幾盞紅色燈籠,看上去有幾分節日的喜慶,行人紛紛,卻少有人能拿著請柬入場。

楊蓯兒對侍從吩咐幾句,她也要緊忙些入場,能參與潘夫子的琴會,機會難得,可能人之生平也僅有一次機會。楊蓯兒也知道自己少有來洛陽的機會,更勿談去河東之地。

很開闊的天井,已經坐滿了來客。正前方掛著“風淡翠揚”的匾額之下,是一方小小的案桌,案桌上擺著一張古琴,潘夫子尚未現身。以楊蓯兒對古琴的了解,知道那是失傳已久的焦柳琴,據聞此琴是前朝琴藝大家何聞子的摯愛。何聞子為知音而斷琴弦的故事,在知音人中廣為流傳。

“沒想到焦柳琴真為潘夫子所有。”楊蓯兒心裏嘀咕了一句,在一方小小蒲團上鋪著的軟墊上坐下,而這也是今天參與琴會賓客最好的待遇。為了增加今日琴會聽眾的容量,翠揚樓特地將原本天井裏的桌子搬走,換上一方方蒲團,隻有前排待遇好的,才會有一方軟墊。

楊蓯兒坐下,四下觀察了一下,這也是她的習慣,到一個陌生地方要清楚自己所身處的環境。二樓上,雖然每個房間外都掛著燈籠,但大致觀來,房間裏應該不會有客人。琴會開始之前,周圍環境顯得有幾分聒噪,一些人正在談論事情,楊蓯兒聽了聽,似乎是白天潘夫子公講,某家公子在道場裏睡覺,鼾聲如雷。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種事在學子和士子中傳播很快,到下午,已經人盡皆知。

楊蓯兒聽到如此“趣聞”,也隻當一笑,她雖然也覺得“某家公子”稍微不可理喻一些,但她覺得,公講這等事,誰喜歡聽自然就認真聽,誰不喜歡聽睡覺也可。凡事不能勉強。

賓客差不多都到齊,楊蓯兒身旁走過來一個剛入場身著士子服的少女,少女手上拿著請柬,正四下張望,等少女發現了楊蓯兒,看到她身邊有個空位,便在她身旁跪坐下來。楊蓯兒看了少女一眼,覺得她很有靈氣,隻是在這等公開場合,神態局促了些。

“這位姐姐,問一句,琴會……何時開始?”少女等了一會,轉而問楊蓯兒道。

楊蓯兒本來以為自己心急,沒想到身邊還有更急的,對少女一笑道:“人到齊,潘夫子差不多就出來了。”

“哦。”少女點點頭,道,“謝謝姐姐。”

楊蓯兒點了下頭,她覺得少女很有禮貌。楊蓯兒回過頭,過了會,再看那少女,少女仍舊在四下張望。她卻不知道,這少女不是心急何時琴會開始,而是心急早點散場,她好早些回去。

“師姐知道這是個苦差事,所以叫我來。”少女自言自語抱怨道。

“來了。”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整個翠揚樓裏突然安靜下來。

隻見潘夫子一身灰色布衣,從門口方向進來,繞過賓客席位,從側麵到了正前方的案桌之前。潘夫子並非一人前來,他身後還跟著一名中年男子,楊蓯兒知道那是禮部的書記官,潘夫子作為河東名學,在京城的一言一行都會為外界所矚目。

等全場安靜下來,楊蓯兒隱約聽到有些嫋嫋的琴音,似乎從樓上方向傳來,隻是聲音不太真切。那琴音,似乎也並非是普通的琴,楊蓯兒豎起耳朵想仔細聽一聽,結果潘夫子的琴音已經響起。

潘夫子舉行琴會,不需要有任何開場白,他隻需要坐下,把琴撫弄,就能製造出世上最美好的琴音。等潘夫子的琴音響起,楊蓯兒耳朵無暇旁騖,很快就被潘夫子如清泉流水一般的琴音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