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禦膳房的菜送來慈寧宮,天色已經很晚了。
小廚房的菜早早呈了上來,太後怕菜涼了吃了不好,又叫再熱了一遍。
任延禮頓感自己非要吩咐禦膳房備菜的舉措,太魯莽了些。有些心虛地看了看林瓊的臉色,她卻朝他笑了笑,還安撫道:“從前禦膳房的菜備得很早,現在理應送來了。許是近來,臣妾都留在慈寧宮用膳,下人們就都懶散了些,菜也備得晚了。”
德順不放心,又去催了幾遍,起初禦膳房的小六子還陪著笑,說會吩咐掌勺的快些,第三次再去,小六子竟然連人也不見了。
德順一時也有些生氣,不明白自己那去了世的老朋友,怎麼留下了這麼一個玩忽職守的蠢徒弟。
林瓊早就等得肚子咕咕叫了,偏偏在太後和皇上麵前,還要裝作溫婉大方的樣子。
又過了一會兒,太後進了內室不知做什麼去了,秋穗也不知上哪玩了,青鈴方才還在自己身邊,又被太後的貼身宮女叫走了。
此刻偌大的正殿內,唯有林瓊和任延禮二人。
很尷尬。
林瓊尷尬地環視殿內,卻被殿內擺放的一副屏風吸引了,屏風上是《韓熙載夜宴圖》。這畫僅僅展出了畫麵的第一段,人物精微,線條流暢,色彩清雅,最最令人驚訝的,莫過於此畫竟是一針一線繡製而成的。
林家繡院裏的繡娘,或許也能繡出這一幅畫來,卻無法達成麵前這畫裏的意境。
任延禮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輕聲道:“這是母後早些年裏繡成的,母後原本也繡出了這《韓熙載夜宴圖》裏後麵的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段,先帝在位時,被先帝的孝肅皇後撕毀燒掉了,母後隻把這第一段搶了回來,先帝同孝肅皇後去後,她才著手修補了起來。”
林瓊聞之驚駭,湊近了那絹布瞧,才發現確實有些地方的針線看起來更密集厚實些,想來,便是畫被撕毀後,太後修補的痕跡了。
“太後娘娘繡技了得。”林瓊感慨道:“後半段的畫沒了,也屬實可惜。”
太後從前的事情,林瓊也略有耳聞。德妃入宮後,一路平步青雲,寵冠六宮,懷上龍胎後,眾人皆以為她會一步登天,被封為皇貴妃。她卻在生育之後,驟然失寵。
宮外人人都稱孝肅皇後為人和善,友愛後宮,卻不想還會做出毀人畫作之事。
而太後對待林瓊時,向來慈愛溫和,林瓊全然想不到太後從前竟還叫人如此羞辱過。
“我定然不會再叫你像母親那樣,遭旁人羞辱。”
任延禮這樣想著,卻沒說出來。
畢竟,他已經令林瓊白白受敦妃欺淩許久了。
他總以為先前母後遭人如此淩辱,是因為母後被父皇寵愛太過,因而遭人嫉妒。他便想著,隻要自己不去表現出自己對林答應的喜愛,便不會使她遭受他人迫害。
卻是事與願違。
林瓊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畫作,任延禮便想著再同她說些什麼,畢竟是母親特地為他們留出的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