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到處都是敵對的人群。破衣爛衫的流民擠在街道角落,四五十個人一堆,七八十個人一夥,憤怒的青壯年都手持棍棒磚石,嚴防死守。年輕力壯的維吾爾小夥子遠遠多於流民,他們手持竹杆棍棒聚集在一起,包圍著那些看起來比他們脆弱得多的流民。偶爾幾堆人會撞在一起,竹篙狂舞,塊石亂飛,旋即分開。或是一堆人跑,另一堆人在後麵追。
喀什噶爾陷入一片混亂和萬分危險的境地。流民們希望在這塊熱土上找到一個歇腳窩,尋找一張或許是長久的飯票。維吾爾人希望保護好自己的家園,盡可能不讓別人侵占或是分享自己固有的好處。
徐千裏麵臨著重生以來最大的挑戰和考驗。他從來沒有如此地緊張過,這種局麵如果繼續失控下去,小小騷亂將會演化成民族爭鬥,整個喀什噶爾就完了,自己花費的心血將付之東流。
警署亂成一鍋粥。徐千裏走到辦公室裏麵都沒有人理他。一會兒,護衛嚴平安帶著白守禮和買買提進來了。
“是什麼時候引出事故的?街上民眾鬥得天翻地覆,你們巡警隊員都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徐千裏克製著內心的怒火,但是語氣明顯不滿。
“署長,我們,我們巡警隊主要在保護西北商貿公司,還有,就是看押勞動改造的俘虜。”買買提見白守禮許久不說話,便小心翼翼地說。
“我們還分別派出兩百多人看守四門,還有幾個分散的倉庫剛剛運進一大批物資也派出不少看守。我們幾個人商量後的想法是先保護好重要物資和設施,然後……”白守禮補充說。
“夠了!”徐千裏厲聲吼道,“眼睛就隻看到那點物資。眼睜睜看著整個城市都丟了,還死死抱著一堆壇壇罐罐不放!”
“傳我的命令:除警署、倉庫、四門各留十人看守,其他巡警全部集合,跑步上街,控製全城所有街道!白守禮東城,買買提南城,冷富貴西城,趙四海北城,五分鍾後主官必須趕到現場!出發!”下達完命令,徐千裏拿起一杆步槍就出門了,迎麵差點撞上兩個人。
冷富貴、趙四海聽說徐千裏回來了,兩人如百米衝刺般往回跑,滿身的汗直往下淌,差點衝撞了自己的主心骨。
徐千裏一腳剛踏出房門,見了兩人趕回來,忽然又補充說,“所有巡警全副武裝上街,但是不準開槍!如果遇到不聽號令的,一律用槍托幹翻,逮捕做苦力!”
他忽然覺得自己完全沒有了最初的慌亂,竟然異常地平靜。被伏擊的事情他一字未提。
“嘀嘀嘀!”“嘀嘀嘀!”巡警的哨聲在滿街上猛然吹響。大隊荷槍實彈的巡警隊員猶如猛虎出籠,在街上刮起一陣灰色的旋風。在大批巡警的威懾之下,手握板磚的流民悄悄退回人堆,蜷到角落裏去了;手拿竹篙的維吾爾人絕大多數放下長篙,退回到路邊,少數觀望的人被一槍托砸在腿上,趴在地上起不來。
徐千裏馬不停蹄地趕到道台府,見到黑壓壓的流民聚集在道台衙門口,靜坐示威。守城營兵勇排成兩排,手握長矛大刀站在衙門口,和流民緊張對峙。
徐千裏在一個兵勇的帶領下走進了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衙門內。見到道台巍耀明時,竟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幾天不見,往日裏精力充沛的魏耀明似乎瘦了一圈,胡須雜亂,一臉憔悴,說話也聲音沙啞。
“徐賢侄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巍耀明竟然有些哽咽,又似乎是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擔。
“巍伯伯,你怎麼瘦成這樣了?身體沒有什麼問題吧?”徐千裏關切地問,“我父親不是在幫你嗎?他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