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鼓起勇氣回到菜地裏,將凍得通紅的兩隻蔥玉似的小手捧在嘴邊嗬了嗬氣,可才扒開兩棵菜頭,便凍得縮了回來。
好凍。
十指連心。凍得她想哭!
記憶裏在織染局她也凍得夠嗆,這份記憶回想起來這世都還難受。
可想到林家人還等著她救,林舒把盈在眼眶裏的酸意又忍了回去,她怎能連這點苦都吃不起。林舒咬咬牙忍了下來,翻一塊搓搓手,翻一塊搓搓手,終於發現了露頭的蘿卜。
林舒眼彎彎,高興地一下子忘了凍,伸手就拔,一屁股蹲到雪裏,涼颼颼的感覺十分刺激,刺激到她終於忍不住流下了吧嗒的淚水。
她告訴自己,不能被兩棵蘿卜打倒,又慶幸無人瞧見。揪著蘿卜的葉子,連蹲了十幾次屁股蹲後,白花花的大蘿卜舉在她的手裏。
林舒感歎,原來這就是收獲的快樂嗎?
提著兩個大蘿卜,載著收獲的喜悅往回走,忽然停下步子,抬頭望著海齋樓她僵住了……樓上麵對菜圃的一扇窗口敞開著,兩條青玉色的發帶從裏頭飛了出來。
那人正轉過修長的身量,帶著發帶一揚,消失在那片黃光裏。
帶她來的年輕公公雲胡,走到窗前往下看了她一眼,眼神‘欲說還休’。
他動手關窗,卻停了一下,往裏點了點頭。
留了一小片窗葉繼續開著。
林舒收回視線,抿著唇,默念了幾聲“沒事沒事不丟人”,冒著雪花回到了海齋樓。
見後院有水洗池,將兩顆大蘿卜拿去洗幹淨。上輩子在織染局她隻洗布洗衣洗鞋帽,洗完蘿卜她捧著手又是嗬氣又是搓,蔥玉般十指早已沒了知覺。
可洗著洗著,林舒覺得,吃這份苦,受這份累,幹著這樣的粗活累活,也好過進了右相府裏那昏暗無望的日子。
“行了,你將這兩道菜端上樓吧!”
錦娘掃了一眼林舒遞蘿卜時凍得通紅的小手,嘖,瞧那手細皮嫩肉的,便知道是什麼出身。
聽說前兒抄了一個三品大員的家,錦娘估摸著林舒是發配為奴的官家小姐。
瞧著她凍得不輕,讓她進樓子去緩緩。
“我,去送?”
林舒指著自己愣了一下。
“膳房裏烏煙瘴氣的,樓裏幹淨暖和。”錦娘就差明著說了。
林舒明白了她的好意,歉然地紅了一下臉。可她木然地看了一眼擺在長案上的托盤,上頭擺著兩道熱騰騰的菜。
錦娘蓋上蓋,交給了她。抬頭的時候才終於近距離打量了一眼,眼神一怔。這不比宮裏那些娘娘還好看十倍?
錦娘心裏歎息,再美的姑娘,再好的出身,罰到內務府來為奴,這輩子也就再無出路了。
“你端著吧,太傅在二樓書房。你去擺飯。別摔了。”錦娘聲音都柔和了下來,對著林舒這副嬌小柔美雪腮花容實在硬不起心。
林舒伸手接過來,托盤往下一沉,兩人都是一驚,錦娘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你…”錦娘無奈擺擺手,“去吧。”